众人随着焦漫云爬到了县学后山山顶上,不用焦漫云开口,众人都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眼前出现的一条弯弯曲曲直向山下而去的小道明显是新开辟出来的。

张涛俯下身仔细看看了,回过头对宋岭道,“这条路上处处都是剑痕。”

宋岭沉默地点了点头,众人顺着小道走了下去。

在山道下方的某个拐角处,又有学生发现了车辙和马蹄印。

众人随着这些车辙印一直往前走,穿过了柳树林,来到了官道上,一直走到写有“安陵”两个大字的石块边才停下了脚步。

宋岭看着眼前这条延伸到无穷远处的官道,真正地叹了口气。

纵然不想承认,但付月的确最有可能被魔宗掳走了。

“付月虽然武技超群,但她还只是个凡人啊!”宋岭一直都挺喜欢付月这个小姑娘,对付月这样的遭遇感到惋惜。

“会不会是付月在我们离开后就突破了?”

“无念者,怎么可能修炼?”

“眼下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当务之急是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付月的家人。”

……

张涛和宋岭两人脚步沉重地来到了杏子巷八号,张涛上前敲了四五次门,才听到门后有脚步传来。

大门打开的瞬间,张涛和开门之人俱愣了愣。

“你是……高铁生?”张涛不确定地问道。

“你是张涛?”高老头将小眼睛瞪得大大地问道。

“真的是你!”张涛惊讶道

“你们认识?”宋岭没想到开口后,迎来的却是这一出光景。

“五十多年前,我与他都在安陵隐学,算是同窗!”张涛解释道。

听到这两人之间还有这样的渊源,宋岭心里愈加沉重。

“来,进来坐进来坐,”高老头热情地将宋岭张涛二人迎到了客厅。

一番寒暄过后,高老头终于知道眼前的两人原来都是安陵隐学的先生。而宋岭张涛等人也都知道付月原来是高铁生的养女。

“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最近是不是快突破了,这几日都不见回家,”高老头笑着问道,“哎呀,想当年,我突破之时,差不多用了整整五天时间。”

张涛因为见到同窗而欣喜的脸色顿时沉重了起来,双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付月是不是突破失败了不敢回家,你告诉他,赶紧滚回来给老夫做饭,不能修仙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高铁生的女儿这辈子即使什么也不干,我也能养得好好的。”

“铁生啊,是这样的,付月并不是要突破了,而是因为……因为别的事情不能回来……”

“别的事情?”高铁生看着吞吞吐吐的同窗有些疑惑。

宋岭受不了张涛的扭扭捏捏,直接开口道,“付月被魔宗掳走了。”

高老头一愣,“魔宗?”

张涛见宋岭已经将话挑明,反而松了一口气,也就一五一十地跟几乎与世隔绝的高老头讲了讲什么是魔宗,以及付月是如何被掳走的。

高老头越听脸色越阴沉,“你的意思是,付月现在不在安陵,这么多天过去了,她甚至已经不在庆阳郡,不在北武国了?”

“我们也不知道魔宗到底会将人带到哪里去,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魔宗的宗旨是杀光所有的修仙者,所以……付月即使现在没事,将来的命运定然也是凶多吉少,你心里要有所准备。”

“张涛,这么多年不见,你莫要戏弄老夫。什么魔宗,什么被掳走了,付月的本事我是知道的……”

张涛从怀里拿出一根细细的布条放在桌子上,高老头拾起那根布条,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根浅白色的布条,付月一直用来绑脑后的马尾。

“铁生,这是我们在山道上找到的……”

高老头了然地点了点头,指了指大门道,“可以了,你们走吧。”

宋岭和张涛起身,歉意地朝高铁生鞠了鞠躬。

“铁生,要是我知道付月是你的女儿的话,在隐学里我定然也会给她多一点照顾。”

“你们走!”高老头失神地喃喃道。

张涛最后看了一眼高铁生,叹了口气后与宋岭一起消失在了门外。

付月被魔宗抓走了?那个整天跟自己顶嘴的傻女儿,整日嘻嘻哈哈的疯丫头被魔宗抓走了?

高老头觉得自己方才是出现了幻听,但理智又告诉自己,刚才听得真真切切,那两位隐学的先生确确实实告诉自己,付月被魔宗掳走了。

高铁生看着桌面上那根浅白色的布条,独自一人在大厅的桌前坐了很久……

天色微微暗了下来,高铁生站起身,佝偻着背慢慢地来到了付月的房间。

付月的房间里没有付月,里面仅有一张床和一面梳妆的铜镜。

高铁生走到铜镜前,将手中的布条放在了镜前桌面上,想象着才十来岁的付月每日起床,便会坐在铜镜前扎着她的马尾,高铁生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他又来到了后院的葡萄架前,葡萄架虽然曾被李云鹤压塌,但后来被付月自己给修好了,每日的清晨,付月便会在这个葡萄架前打她那慢得跟乌龟一样的太极拳,没有付月的后院,葡萄架上的藤蔓,似乎都有些萎靡。

高铁生慢慢地踱到了厨房,搬来杏子巷三年多,自己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日都是付月在厨房里做好了饭后,喊自己出来吃饭,付月的厨艺虽然一般般,但世界上哪还能找到第二个这样好的女儿?

回想与付月待在一起的十年,高老头才恍然发觉,自己带给付月的东西太少太少,反而是这个懂事的女儿,总是处处想到自己,处处照顾自己……

回到地下室后,高铁生仿佛又苍老了几岁,他看了看实验台上自己画着各式各样轨迹的石块,心里无端地有些厌恶,一把将这些石块全部推到了地面上。

看着这个呆了三年多的地下室,这个羊胡子老头终于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高老头抬起红肿的眼睛,重新站了起来。他将方才推倒的石块又一块一块地捡起来,分门别类地重新放在实验台上。

高铁生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他深吸了一口,重新坐到了实验台前。

他这辈子原本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发明出真正的“导元图”,不过从现在开始,他的心愿变成了两个……

……

天南,万花楼。

红衣女子站在窗前看着手里的信笺,窗子的外边是一个小院,院子里三三两两地种着些紫红色的虞美人。

虞美人花枝挺拔,花瓣若蝶,衬得站在窗前的红衣女子肤色白皙柔嫩。

红衣女子手中的信笺也与寻常所见有些不同,这种有着浅浅桃红底色的信纸,乃是东胜国皇家工坊出品的浣花笺。

信上的字笔锋细腻,又在转折处露出些顿折的厚重,分不出书写之人是男是女,但红衣女子看得很慢,一字一字地读去,脸上洋溢着非同寻常的光彩。

“谁!”红衣女子豁然抬头,朝窗外的院子里望去。

院子的墙头上,露出一个纵色过度的公子哥脑子,墙的那头似乎还有其他人。

露出墙头的公子哥见到红衣女子朝自己望来,兴奋得快语无伦次,“看到了……看到了……怜雪……真的是怜雪姑娘!”

墙底下传来一阵羡慕的惊呼,听声音至少还有两三人。

红衣女子认得这公子哥,这人名叫司徒登,乃天南将军府司徒蔻之子,平日里流连花丛,声色犬马,算得上是太安城中有名的纨绔之一。

红衣女子对司徒登笑了笑,司徒登那张颧骨突出的消瘦脸颊立刻被莫大的惊喜所笼罩,“老天爷啊……怜雪对我笑了!怜雪对我笑了!哈哈哈……”

司徒登兴奋地喊叫着,因为太过兴奋,扒着墙面的手不由地松开,整个人从墙头摔下,墙后面立刻传来一阵哎呦之声。

红衣女子转过身走到屋子里,身后的窗户无风而关。

她脸上的笑容在转过身的刹那立时消失无踪,苍白的指尖捏紧了手中的信笺。

“小红小翠!”红衣女子冰冷地唤了一声。

两名丫鬟从门外进来,这两名丫鬟脚步无声,行走有如鬼魅,眉眼行动之间也显得有些木然。

红衣女子有些可惜地看了这两名丫鬟一眼,“去把墙外面那四人杀了!”

两名丫鬟没有多余的动作,再次脚步无声地移出了房间。

房间里面再无其他人,红衣女子在床边静坐了一会,似在想着什么心事,半盏茶的功夫后,她摸了摸自己微红的脸颊,又望了望手中的信笺,愤愤地骂道,“该死的铁匠!你竟然让我在一群臭男人面前出丑!”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了信笺上所提的内容,那双如秋水般的眸子慢慢地变得锋利起来。

“哼!草木成精?这倒是有点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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