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乐坊内,盛希文靠在自己的官廨内的椅子上,劳累地揉着眼眶,自从成为缉捕司司首以来,他的黑眼眶就一直没有好过。

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盛希文感受到身后的墙在微微震动,他无奈地起身,来到官廨侧面的几案边,将案上的一个花瓶轻轻扭动了半圈,一阵轻微的机扩声后,座椅后的墙面出现了一扇黑魆魆的小门,盛希文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弓着身子走进门去。

门后是一间暗室,暗室里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和一张木板床,床上坐着一名头发散乱的灰衣人,看身形,似乎是一名老者。

盛希文将暗门关上,走到老者所在的床边坐下。

“我说你安分一点行不行?不过是在这里待了一个月而已,你好歹也是行伍出生,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么?”

灰衣人一动不动,身形木然。

盛希文指着桌子上的干粮和水道,“你看我有亏待你么?好吃好喝地伺候你,当年你在战场上,可能每天吃到干粮,喝到热水?”

灰衣人依然没有动静,一双形容枯槁的手抓着床沿,微微抖动着。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间屋子,我已经联系好了,今天晚上就送你出城,出了城后,你有多远走多远,找一座山当个樵夫也行,找一条河当个渔民也行,反正这辈子都别回太安了。”

那灰衣人似乎听明白了这句话,身子动了动。

“乖,听话点,别再敲我的墙壁了,我都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睡个好觉了,”盛希文打着呵欠,像哄一个孩子般哄道,“你再忍几个时辰便好。”

灰衣人竟然点了点头,看得盛希文目瞪口呆……

……

太安城虽然没有宵禁,但是亥时之后,太安城中的一应商铺都必须关门,行人都必须回家。唯有青楼等少数场所仍然可以营业。

戌时二刻,天已经黑了,太安城却展示出了它的另一面,街面上处处亮起了花灯,各种商铺前人流依旧络绎不绝。

付月手绑着纱布穿梭在人流之中,离她遇刺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时间里,付月除了吃就是睡,整日待在素心苑里早就憋得不行,纪菁菁在这些日子里悉心照顾付月,颇为劳累,今日早早地便睡着了。

趁着纪菁菁睡觉的功夫,付月一个人溜到了大街上闲逛。

夜晚的太安城,没有白天的闷热,街面上女子的数量比白日更多,嘻嘻哈哈地在各胭脂水粉店里挑着最新款的样式,太安城随处可见的河中,时不时地游过几艘好看的画舫,画舫里歌舞不歇,美人枕在风流公子的大腿之上,一杯复一杯地饮酒,半露酥胸,颇为旖旎。

“真的是异国风貌啊,”付月在心里叹道。

她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路边,不是怕行人撞到自己的伤口,而是害怕被人碰掉自己手中的纱布,暴露出自己没有受伤的事实……

仅仅是三天的时间,付月原先血肉模糊的双手已经痊愈了,这样的恢复速度跟怪物有什么区别?

付月也为自己身体的恢复速度感到震惊,她不敢让纪菁菁帮自己换药,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的伤势已经痊愈,更不敢在白天活蹦乱跳,她只知道,一个正常人,不可能拥有自己这样的恢复速度。

或许,这跟自己是一棵草有关?得出这样的结论的付月有些忐忑,伤好得快固然可喜,但如果可以选择,付月情愿自己是一个普通人,情愿自己受伤也会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而不是被人当作怪物。

付月一边走着,一边注意街边的店铺,她要找一个药店再开几天的药,做戏就要做全套,既然自己还是一个病人,就必须再买些药做做样子。

走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一家药店,反而在街上,又看到了卖“蜜三刀”的那个阿婆,付月这一回学乖了,绕着那个阿婆走,虽然“蜜三刀”确实好吃,但强买强卖的消费体验实在不怎么美妙。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灯火渐渐稀少,远处的街头上,出现了几名穿着白色甲胄的军士在走动巡视着。

“憔翠坊?”付月一下便反应过来前面是什么地方,唯有住着三万流民的憔翠坊,才能见到身穿白色甲胄的军士在巡逻。

“不知道白玉京那倒霉孩子怎么样了?”

付月感受了一下现在的身体状态,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想偷偷靠近查看一番,若是不小心被发现踪迹,只要不被当场抓到,自己现在这一副残疾人的病号样子就是最好的保护。

只需要离得远一点,就不会被发现吧,付月这样安慰了自己几声后,将双手上的纱布取下藏在怀中,脚上真元运转,纵身一跃便跳上了屋顶。

付月弓着身子踩着屋脊脚步无声地往前跑去,借着夜色,很轻易地来到了最靠近憔翠坊的一栋房子的屋顶上,她将小巧的身子悉数藏在了翼角后,露出双眼睛向下方看去。

为了怕这些流民在夜间暴动,即使是夜里憔翠坊内也灯火通明,流民们五花八门地随意睡在地面上,没有睡意的流民也目光呆滞,眼神空洞地看着空间中的某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付月仔细地在将睡在外围的流民扫了一遍,没有看到白玉京,看来他的位置在憔翠坊的深处。

付月略微有些失望,既然没看到白玉京,便准备小心地离开屋顶,这时,下方却传来了几声闷哼之声,声音很低很细,若不是付月耳朵灵敏或许也会错过。

付月再次趴回到翼角后,好奇地朝下方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才吃没多久的晚餐差点呕了出来。

憔翠坊外,原本巡视的几名白甲军士一个个都倒在地上,喉咙出不停地溢出鲜血,片刻就染红了整片街面,就算是趴在屋顶上,也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血腥味。

始作俑者是十来名蒙着面的黑衣人,黑衣人手法娴熟,在将附近的几名将士悄无声息地割喉后,继续绕着憔翠坊外围,去清理其他方向的军士。

不一会儿,十来名黑衣人又聚集回来,这十人相互看看点了点头后,又倏地消开,过了三五息时间后,他们接了一位穿着红色衣服的年轻姑娘过来,那位年轻的姑娘抱着一把琴,身边跟着一位身形佝偻,年纪稍大一些的黑衣人。

怜雪?付月差点震惊地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她认识怜雪身旁的那个佝偻的黑衣人,就是这个佝偻的黑衣人将她和纪菁菁两个人从船上带到了天南,怜雪为什么和那个黑衣人在一起?

回想起在船舱中听到的刀疤男和公鸭嗓的谈话,自己和纪菁菁原本是他们口中“大人”索要的人物,只不过机缘巧合之下被他们两人逃了出来,看到黑衣人对怜雪毕恭毕敬的态度,难不成怜雪就是他们口中的“大人”?

难不成怜雪是魔宗之人?

难不成自己不过是自以为逃出了魔宗掌控,实则一直在魔宗的掌控之中?

付月心里发寒,原来自己一直身在局中,原来怜雪在看到自己和菁菁第一眼时,便已经知道俩人的身份,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付月一瞬间就想清楚了事情的关键,她很想拔腿就跑,但却对怜雪来此要做的事情又充满着好奇之心,在心底挣扎了一番后,付月屏住呼吸,继续静静地继续趴在翼角后。

站在憔翠坊满是血迹的门外,怜雪没有选择进去,她看了看身边的一个蒙面黑衣人,那蒙面黑衣人会意,小心翼翼地往憔翠坊的方向走了几步,明明空无一人的空间中,似乎多了一层透明的薄膜,蒙面黑衣人无论如何都无法走进憔翠坊内。

“行了,是潜龙派的固土阵法无疑,这个阵法没有什么杀伤力,却是一个羁押关人的绝妙阵法。”

“只要有足够的息土,这个阵法的效果就能一直持续下去,阵法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怜雪淡淡道,她走到台阶是盘腿坐下,将断梅琴置于自己的双腿上,开始弹奏了起来。

怜雪的指尖律动很快,奇怪的是,不论她的指尖如何拨弄琴弦,断梅琴都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只看到憔翠坊外的空气中,泛起了一圈圈透明的涟漪。

“谁?”坊内,突然传出一阵厉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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