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两人隔着长案,一坐一立,外人看来就是琦瑛妃问话、州牧回禀。

姜佛桑静静看着眼前的男人。

很少见他全副戎装的模样,也很少见他这般雄悍血性的一面。与人争斗时酣畅淋漓,赢了之后肆意飞扬……兵书中奋起神威冠盖三军、激扬意气蔑视疆敌的善战之将便是如此罢。

以前好奇过他在军中都做些什么,是何面貌。这些天一一都见了。

而这些在北地时是想都不敢想的。

那时的她不可能如此自如的出入军营,更不可能与他一同出现在这样的场景。

心中诸多感慨,双眸微弯:“甚是精彩。”

萧元度眉梢挑动,意气自得。

“你……”及时改口,“大妃喜欢就好。”

他安排这一切,甚至亲自上阵,无非就是为了取悦她,让她高兴。

姜佛桑的高兴远不止于此。

主帅是一军之表率,只有主帅好了,这支军队才有可能好。

蒲膺把个东宁搅得鸡犬不宁,不仅百姓虚竭,军中更是绳纪弛废。

谁能想到几个月间风气便为之一变,军容肃整、军令森严……足见如今的萧元度不仅彪悍擅战,治军统兵亦有方。

所以他才能在短短时间就站稳脚,经过收服槃硕之事更是威信大著。

“日就月将、精进不止,邬州牧让人刮目相待。”

萧元度笑了笑,压低了声道:“十胜十败论可不能白读。”

那本书都要被他翻烂了,每个字都似刻在脑子里,倒背如流,常读常新。

这边说着话,不知不觉间整个营寨已酒肉飘香。

此次检阅的确极大的增强了士气,经过方才那番热闹,眼下士卒们席地而坐,大快朵颐着,更是满足又愉悦。

中途,姜佛桑出现在校场上,手中端着的是和他们一模一样的陶碗。

士兵们惊呆了——

慌慌张张站起,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可是琦瑛妃啊!

国君、琦瑛妃,在他们这些人心里是至高无上的象征。

正常情况下一辈子怕是都无福得见,如今他们不仅见到了,琦瑛妃还过来给他们敬酒……

他们感到荣光、感到振奋,捧着酒碗的手都在哆嗦。

琦瑛妃仍旧蒙着面纱,离得近的能看到她眼睛里流溢的笑意。

“大家辛苦终年,今晚务必尽兴!”话落举起酒碗,宽袖一遮。

等宽袖再放下时,面纱仍在,酒碗已空。

她还将酒碗朝下晃了晃,做着粗鲁的动作,丝毫不觉粗鲁。

含笑道:“大家随意。”

这还随意什么呀!舍命也要喝呀!

纷纷捧起酒碗,仰头咕嘟嘟喝了个精干。

跟着响起一片鼓掌叫好声。

远处的人不知就里,纷纷伸长了脖子朝这边看。

琦瑛妃又去了别处,州牧提着酒坛跟随在侧,亲自为她斟酒。

不过三五盏之后便出声劝止,“这酒醉人,大妃心意到即可。”

士兵们纷纷附和:“没错没错,大妃的心意咱们都感受到了!”

琦瑛妃也未坚持,不敬酒,便与大家闲谈。

问乡关何处、问父母亲眷,谈儿时趣事、谈心中向往……

说话时,和风细雨、蔼然可亲;聆听时,认真仔细,给予安慰开解和鼓励肯定。

开始大家还有些拘束,慢慢地,开口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踊跃。

一些将官还惊奇地发现,就算谈及教练兵士、战术合成这些,琦瑛妃也都有独到见解。

心道难怪他们州牧对琦瑛妃如此恭谨。

隐约听闻州牧还是琦瑛妃提拔的……

萧元度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姜女。

分别的这几年,他有长进,她何尝不是?

聪慧如姜女,向学之心一向炽盛,学不知厌,甚至可说求知若渴。

听闻她在王城延请了许多良师,这些良师并不见得都是学富五车通经晓典的博学之士,有译语人、有工匠,甚至还有渔樵辈、有老农——但有能为她解惑者她都奉以为师。

从未停止过脚步的姜女,无论在高处、在人群中,都是那般耀眼。

这耀眼与容貌无关,甚至与身份也无关。

容貌与身份只是锦上之花,姜女本身才是那匹锦。

即便没有了花,锦还是锦,价值连城、万中无一。

正看得出神,忽闻一阵呛咳。

休屠捏着嗓子把脸都咳红了,总算将公子的注意力唤到自己身上。

挤眉弄眼地示意:这么多人呢,公子你眼神好歹收敛着点。

萧元度收回视线,不过片刻又看了过去。

跟着皱起眉,上前打断笑谈声:“时候不早了,臣安排人送大妃回行宫。”

姜佛桑转首看来,眼神朦胧似雾,眼尾如同晕染了胭脂——显然,酒劲儿上来了。

即便斟给她的酒不是士卒们所饮的烈酒,每次斟的也都不多,但这和寻常果酒毕竟不一样。

姜佛桑也意识到头有些沉,颔首道:“劳烦邬州牧了。”

未免扫兴,没让惊动其他人,离开校场后便登车而去。

萧元度亲送至辕门处,“臣有一物要面呈。”

菖蒲从车上下来,见他手中持一木盒:“邬州牧请——”

萧元度登车后,车门闭合。

他二话不说,隔着几案,俯身捧住姜女的脸就是一通深吻,障眼的木盒掉落在地衣上。

这几日为着检阅之事食宿都在营寨,看着她近在眼前又不能亲近,实在忍到了极限。

姜佛桑斜倚凭几,一手支颐,正昏昏欲睡,就陷进了这个吻里。

这是营寨,外面那么多人,甲衣硌手、鼻间闻到些微的汗意……姜佛桑脑筋的确不甚清楚了,不然一定会推开他,而不是攀着他、迎和他。

萧元度欲心虽炽,好在还没彻底昏头。

察觉到怀中人呼吸跟不上了,依依不舍地分开。

握着如凝霜雪的一截皓腕,亲了亲她手心,另一只手掌抚着她滚烫地面颊,目光炙热,如视和璧隋珠、希世之珍。

姜佛桑睁开眼,盯着他看了会:“千里驹,吾家的。”

萧元度愣了一下:“占我便宜是罢?”

他读书不多也知这话一般用来夸赞自家子侄辈。

“难道不是?”她歪首,语气迟迟。

“是。”萧元度失笑,“阿娪的。”

姜佛桑满意地点点头,也展颜一笑。

正所谓花看半开、酒至微醺,这般微醺之态落在眼里,简直让人心惊肉跳。

萧元度本就口干舌燥,不敢多看,最后狠亲了一口,留下一句“今晚等我”就下了马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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