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妈妈前后都看过了,也没有什么不妥的,才转身去了前头,。

朱慕贤带着德林上了岸,路上满满都是人,简直水泄不通。前头的人缓慢的挪动,他们才能跟着挪动。

朱慕贤紧紧牵着德林的手,德林的手里还拿着刚才买的糖人。他正努力的抬高手臂,好让糖人不会粘在身前身后这些人的衣裳上头。倒不是这孩子情操高尚,知道糖粘在衣上难洗,而是他不想自己的糖人被粘脏了,。

两个人都觉得很不方便——朱慕贤想,这么走得走到什么时候?

——德林想,他个儿这么矮,前后左右全是大人挡着,他什么热闹也看不见啊!

于是朱慕贤的一个提议被两人都认为很可行。

朱慕贤把德林抱了起来,这一下挺好,朱慕贤不担心别人挤着德林了,德林也很满意,他一下子比周围的人都高了一头还多,看什么都看得见!

不过德林可不是一点都不懂事的孩子,兴奋劲儿过了一点,就赶紧问:“朱大哥,我挺重的吧?”

“没事儿。”朱慕贤笑笑。

他想起了在京城的弟弟昱新,他离开京城的时候,弟弟差不多就是昱新这么大。现在想必已经长大许多了。

但纵然他在家的时候,他和弟弟也不太亲近。原因很简单,他和弟弟并非一母所生。昱新的生母是夏姨娘。父亲共有四房姨娘,朱慕贤的母亲只生了两子一女,剩下的两儿两女全是姨娘所出。在家中的时候,弟妹们为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时常纷争不休。对昱新,朱慕贤也没有太多关注。夏姨娘是个胆小的女人,对朱夫人和朱慕贤十分提防——不,不止是他们,她对所有人都一样的提防。只要有人一靠近昱新,她就如惊弓之鸟一样。仿佛别人全都包藏祸心,要对昱新不利。以至于朱慕贤甚至没看清楚过这个弟弟究竟长什么模样。

这会儿京城的父母兄弟们都在做什么?想必也在过节,观灯,赏焰火。吃元宵。可惜他却不父母身边尽孝承欢。

“朱大哥,你可得小心钱袋。”德林小声说:“我听说镇上可以不少偷儿,专割人的口袋偷窃钱财。”

“他们割不走,。”朱慕贤说:“放心吧。”

“快看那边。”

朱慕贤转过头看,德林指的地方是一座小楼。楼上挂满了灯,明亮辉煌,仿佛整座楼变成了一盏巨大的楼形灯。

“咱们走近点儿看?”

德林连连点头。

虽然离得不远,两人却挪动了半天才到了楼前。德林兴奋的指指点点:“朱大哥,你看那灯,跟水缸一样大!还有那个,那个一串有多少个灯?我数数,一二三……十二!这一串十二个灯笼呢。”

朱慕贤在京城的时候,见过比这更精美宏大得多的灯楼,当然不会象他这样大惊小怪。再说他也早不是个小孩子了。不过德林这样高兴,他也捧场的附和:“这可真难得。”

这灯楼是用竹子彩带什么的搭起来的。看样子很是花了些心思,围着看的人也不少。就在朱慕贤他们身边,还有个两三岁的小娃骑在父亲脖子上。高兴的冲那灯楼直拍巴掌。

德林抓抓脑袋:“可惜娘和姐姐她们不能一起过来看。”

朱慕贤也觉得有些遗憾。

两人随着拥挤的人潮过了桥,绕了一个圈子,又回到刚才上岸的地方。后头跟前的家人都在人群里挤出了一身汗,牢牢盯着前面儿两位少爷一点都不敢放松。这会儿回到岸边了,才终于能松一口气。

船上的人伸手来接,朱慕贤扶着德林一只手,把他稳稳的送了过去。自己一撩袍襟,正要迈步上船,忽然后头有人喊:“楼!楼!”

朱慕贤扭头去看,就是刚才他们来的那方向。那挂着许多灯笼的明亮的小楼,竟然轰然一声塌了下来。人群发出惊呼声,顿时乱成了一片,。

“少爷,少爷,快上船啊。”

朱慕贤只愣了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就回过神来。家人推着。护着他上了船。岸上的人群已经乱作了一团,只知道火烧起来了,可是一片拥挤混乱中,已经完全辨别不了方向,前头的人挤不出去,后头的人又只顾向前。朱慕贤刚站到船头上,刚才他站的地方已经有好几个人抢着过来也要上船。

近岸的船上也乱了起来,人人都想快开险地,可是船挨船的都停在一处,一时间哪里挪得开。而远处的船上可能还一时没知道这些动静,根本不会动。岸上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喊,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那塌倒的竹楼已经全烧了起来,火势蔓延得极快!这样的火救也救不及,更何况人人都只想着逃命,哪有人想着救火。

“少爷,快进舱里,咱们要开船了。”

朱慕贤眼尖的的看见就在船前头,一个孩子哇哇哭着被推挤得从石沿上滑下来,直直的掉进了水里。

“快救人。”

“救不过来的!少爷您快进舱里去吧!”船工只想快些开船逃命。瞧现在这乱的,说不定等下火会从岸上蔓延到船上来,到时候大家伙儿可得一起去见龙王爷了!

朱慕贤顾不得许多,直接把身上的棉袍一扯,纵身就往水里跳了下去。

又林看得清清楚楚,惊得一下捂住了嘴。

两家船上的人一时都愣住了,又林连忙喊:“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啊!”

朱慕贤在北方长大,又林知道他水性可不算精熟,顶多就能扑腾两下子。可是现在是什么天气,就算是熟识水性的人下去了也不一定能游得上来,更何况是他!

朱府的人倒是立时跳下去两个,可是他们一样是从北方来的,跳下去也只是乱扑腾而已,。李光沛已经披着斗篷站了出来,一扯又林:“你进去陪你母亲。”又吩咐自家船上的家人:“快帮忙救人。”

自家主人发了话,船上的人不敢耽误。两个健壮的仆人甩了棉袄,猛灌了一大口酒,朝着水里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好在这里离岸不远,水也不算深。船上的人用绳子、竹篙拉着,水里的人托着扶着,朱慕贤先递上来了那个孩子,自己也被人从水里拉了上来。

李老太太紧紧靠着窗子看着,看着人救上来了,长长的松了口气,捻着念珠不住口的念佛。

“这可真是……”四奶奶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飞快的看了一眼女儿。又林正扒着窗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关注之情那是一目了然的。

唉,女生向外啊。

四奶奶心中的感慨与旁人不同。叫过魏妈妈来吩咐:“把咱们带的那皮袄、还有酒,都送些过去。”

朱家未必没有,但这总是自家的一点心意。万一……朱慕贤真冻出个好歹来,那女儿可不得牵肠挂肚日夜难安?万一她情急之下再做点什么,或是自己也给闹病了,那可更糟了。

朱慕贤还好,虽然冻得面白唇紫,但是披上皮袄灌了两口酒,人总是没大碍。那个孩子却没这么幸运了。毕竟还太小,水又太凉,虽然在水里没耽搁多久,可是救上来也一动不动的,已经不醒人事了。

对这种状况船工更有经验,赶紧把孩子身上的湿衣裳给剥下来,用热酒给他搓手脚搓心口,替他顺气。两家船上人人都瞅着,来回搓了几下之后,那孩子重重的咳嗽一声,然后就是微弱的哭声。

不但岸上乱,河里也乱。有两条船都想抢先,结果撞到了一块儿,又有两三个人扑通扑通的掉进了水里,。另外有一条只能载两三个人的小船上头挤上去了快十个人,摇摇晃晃不堪重载,根本没划出去多远就翻了。

这一夜的混乱,一直到很久之后,还会出现在又林的恶梦中。自家的船被撞的挤得也一直在摇晃不定,又林靠着母亲,紧紧搂着玉林。外头的火光,人声,一切都令人慌乱恐惧。

又林抱着玉林,轻声安慰她:“别怕。没事,别害怕。”她不但是说给玉林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们的船终于还是从那一片混乱中挣出了一条生路,飞快地向前划。朱家的船紧紧跟在后头,李光沛一直在船头,四奶奶又是担心儿女,又挂心丈夫,一颗心恰如被分成了两半,两半都经历着难忍的煎熬。

朱家的船上,朱老太太纵然一向豁达,这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紧紧抓着朱慕贤一只手:“你这孩子!你也太莽撞了,要救人,自有旁人水性比你好,你这么冒冒失失的一跳,要是有个好歹,你让我和你祖父我们可怎么办?”

朱慕贤满心歉疚,又安慰又是赔罪。朱老爷子当然也关心孙子,可是他却说:“贤儿做得对。”

朱老太太看了丈夫一眼——共同生活了几十年,她当然了解丈夫的脾气。还有许多埋怨的话就咽了回去,只说:“有热汤,你快多喝些。回家赶紧请郎中来看看,开个方子,别落下病根。对了,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下人忙回话:“已经没事儿了,刚才哭了一阵儿要找爹娘,现在哭累了,睡了。”

“好,明天一早打听打听他家是哪儿的,赶紧送个信儿去,要不然家里人该急死了。”——

么,这章总觉得写的不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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