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西北人满怀希望为迎来对罗卑人的决定性胜利而开足马力疯狂准备时,战争的另一主角一样在从容不迫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布局。

“大人,这怕有些不妥吧?”库尔多有些不安的盯着主帅,他不知道主帅为什么会在刚刚让快马送出信函的同时,就发布进行全军东部的动员令,这全军动员令可不比初级动员令,那是要将整个征东部领地内的青壮男子全部征集组成军队,这类命令没有大酋长签署下达,那明显就是一种擅权的行为,作为经历了几十年风雨的大帅怎么会意识不到这中间会带来多少后遗症?来自巴罗纳城的猜疑足以让任何人跌入深渊。

“有何不妥?”贝桑没有与日理会自己副手关注的眼神,淡定的神情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随手递给库尔多案桌上的一份卷纸,“看看吧,看看李无锋在打什么主意?”

紧张的翻阅着来自领地内和西北的各方面的情报,库尔多脸色由愤怒逐渐转为忧虑,一直到看完,他又不放心的重新查阅了他自己认为重要的几处,这才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道:“大帅,这么看来,李无锋已经下定决心要与咱们硬拼一仗以报复年初咱们干涉莫特人一事了?”

摇了摇头,贝桑脸上那丝丝皱纹足以证明他经历的风雨沧桑,“没有那么简单,李无锋此人的胸怀并非一城一地可以称量,莫特人的事情已经过去几个月,他也只是不痛不痒的派人照会一番便作罢,即使是我们在西域诸国的小动作他也装作不知,此时却突然做如此大的战争动员,没有我们西边的那个邻居作怪,你说李无锋他能有这么大的积极性么?”

“您是说赤狄人和西北联手了?”库尔多心中一惊。自己的前任主帅可就是征西部的主帅现在正是担负着抵御赤狄人进攻的第一线任务。

“不必这么担心,屠答可不是纸糊的,赤狄人虽然强悍,征东部和大酋长的护卫军应该已经有所准备。”暼了一眼库尔多,贝桑心中暗自欣慰,现在族里这样的青年才俊已是很少了,尤其难得的是那份真挚的师生情谊,更让贝桑暗叹自己在这方面不如自己的老友,“现在我们更需要关注的是我们东边这个敌人,他才是我们最大的威胁。他已经占得了先机,悄悄地准备了一两个月,我们这时候如果还不紧急应对,只怕时间就来不及了。”

“可是,大帅,您不是已经向大酋长发去了请示么?再等几天就会有回信的。现在就这样做,只怕有人会汇报到大酋长那里去的。这样会对您很不利的。”犹豫了一下,库尔多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

“呵呵,老夫老矣,不会太计较许多,何况唐河人有句俗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事急从权,相信大酋长能够理解我的苦衷。”贝桑微笑着宽慰自己的副手,伤感的目光却往旁边移去,内心的苦涩一时难以言喻,若真是能平安过得这一关。贝桑宁肯放弃这个大将军位置,只求只身平安,年龄越来越影响到大酋长的判断力和肚量,现在的大酋长已经不是往昔那个胸怀万里的大酋长了,只是势不容人,自己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饶是贝桑心中早有思想准备,但他还是没有料到西北军的来势竟是如此凶猛快捷,就在贝桑发布全军动员令的第四天,大批的西北军已经出现在莫特和罗卑的边境线上,并且以每天六十余里速度,飞速向西挺进,而三个万人队的莫特自治军也一样加入了西北军的战斗序列。从东面侧翼相隔三十里地处悄悄的进入了罗卑领地,一切来得那么突然,让罗卑人似乎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

策马沿着北部商道东进,贝桑面色阴沉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大批流离失所的罗卑牧民们不得不赶着自己的家产——牛羊或者马匹,后面跟着一两辆破旧的牛车,拉着帐篷、羊皮家什等一干杂物,扶老携幼,像漫滩的洪水一般,成群结队的向着西面缓慢移动着。面带惊慌的牧民们此时已经相当疲倦,但生存的压力迫使他们不得不咬牙关挺着身躯,不敢有丝毫停留,继续向西移动。

看着贝桑继续纵马向前狂奔,紧随在身后的卫士和参谋们也都拍马扬鞭,一群铁骑卷起一阵黄尘,越往前行,逃难的队伍就越发庞大,宽阔的大路已经被逃难的人群挤得严严实实,贝桑一行不得不离开大道,进入凹凸不平的野地中。

“大帅,不能再往前行了,唐河人的前锋部队距离此地已经不足五十里地了,也许他们的斥候已经到了这个地区了。”偷偷观察着脸色铁青的大将军,夹马赶到贝桑前面的参谋壮着胆子带住主帅的马缰。从来没有见过主帅如此难看的脸色,即使是干涉莫特内政失败,大将军亦是镇定自若,没想到今天大将军却有如被一层泥土遮盖着的火山,稍一触及就会迸发出足以将一切烧得粉身碎骨的火焰。

带住马的脚步,贝桑运足目力向东望去,他甚至隐隐约约能够看见远处冒起的浓烟冲天而上,也许是唐河人正在焚烧自己族人的帐篷或者料场,也许是唐河人正在点起篝火准备他们的晚餐,这个时候他们完全以腾格里草原上的主人自居,这种感觉如同一把钢刀插在贝桑的心中搅动。

“西北军的先锋部队是哪一支部队?”深深吸了一口气,贝桑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懑,哑着声音问道。

“回大帅,根据斥候的报告,先锋部队应该是西北军中的近卫师团。”参谋谨慎的回答道。

“近卫师团?李无锋舍得把他的护身法宝拿来当先锋?”贝桑有些疑惑的反问了一句,“确认没错?”

“应该没错,是近卫师团,斥候已经反复确认过了,和内线传回来的消息一致。”参谋肯定的回答。

慢慢把头又转回东面,贝桑低沉的声音中隐藏着几欲爆发的愤怒:“李无锋不是自诩为来自文明社会的高尚人么?不是常常吹嘘爱民如子不分民族和成分么?西北军不是自称纪律严明秋毫无犯么?怎么也效仿起咱们野蛮人行这令人发指之事?”

有些尴尬的瞅了一眼主帅的脸色,参谋定了定神才小声道:“大帅,这些事不是西北军干的。”

“什么?你说什么?不是唐河人干的?难道是我们的族人自己吃饱了撑的,自己烧自己的房子和料场?”贝桑严峻的目光紧盯住答话的参谋脸上,似是要看出个究竟。

“呃,我们摸了一下情况,西北军基本没有参与到掳掠和烧杀中去,干这些事情的基本上都是莫特人,他们跟随西北军作侧翼掩护,呃,据说莫特人参战之前就曾向李无锋提出请求要求获取一些补偿作为这么多年来被我们压榨的弥补,属下在想也许是李无锋默许了他们的要求,不过我们的确还没有发现西北军参与这些事情。”满头大汗的参谋不敢正眼看主帅,“西北军现在正在稳步推进,加之莫特人全部是骑兵,他们的机动性也比西北军好,所以他们有更充裕的时间来干这些。”

贝桑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敢肯定这种伎俩和手段绝对不是莫特人自己能够想得出来,分明是李无锋暗中授意甚至指使莫特人如此行事,这样一来,族内亲西北的实力完全可以将这些恶果推到莫特人身上,而李无锋在腾格里草原上的恶名也得到了掩盖,现在散居在东边的族人们被莫特人的歹毒行径吓破了胆,而自己的征兵动员令甚至还没有完全传过到最基层,这不但打乱了自己的布署,破坏了自己动员计划,而且还引起了难民的疯狂西迁,而此时正是牲畜长膘的大好时节,牧民们谁愿意丢下自己的牲口逃生,可是面临莫特人的刀枪,他们又不得不逃离,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大量难民涌入西边,给西边的牧民草场带来巨大压力,这些小部落小部族之间的矛盾很快就会暴露出来,争草场、争水源、争一切生存用的东西,整个征东部还没有来得及出征,就已经陷入混乱之中了。

而且利用这种混乱局势,不知道有多少西北的密探间谍趁机潜入,若是再制造一些混乱和火并,只怕自己真的不用开打就已经焦头烂额了,想到这儿,贝桑不由得一阵苦笑,这个李无锋简直是各种手段无所不用极,不但巧妙的利用了莫特人长期被自己民族压制的复仇心理,而且还将恶名也推到了莫特人身上,将来莫特人和自己族人的仇怨怕是永远无法化解了,而这只怕也是李无锋最乐意见到的情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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