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黄山的任期还有三个月时间。

他现在如果在人事上有任何举动,都将视为“突击提拔”。

黄山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许一山离开水利学会,转任洪山镇党委副书记,副镇长,全面协助段焱华的工作。

换句话说,许一山这一下就成了乌鸡变凤凰,飞上枝头了。

许一山使劲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小声道:“黄书记,我怕我的资历不够啊。”

黄山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道:“说你够,你就够,不够也够。一山啊,你千万别以为我是看在老陈的面子上这样安排你。而是我个人认为,你是棵好苗子。我干了一辈子的工作,识人的水平还是不错的。你这个人啊,有闯劲,有胆量,能接受新鲜事务,茅山县的未来,就需要像你这样的干部来带好头啊。”

“一个人能不能干事,是干好事,还是干坏事,取决于这个人的秉性。一山,你若是心里还装着我茅山县五十多万的百姓,我想,你不会推辞的。”

许一山心里涌起来一丝感动。

黄山的话,似乎句句都说在他的心坎上了。

说实话,过去他对黄山的印象并不太好。主要是因为黄山儿子黄大岭的原因。

黄大岭是个带有浓厚传奇色彩的人,当年他闯下了弥天大祸,最后却有惊无险,到现在,还成了令人羡慕尊敬的有钱人。

黄大岭能有今天,许一山坚定地相信,这都是因为他有一个做县委书记的爸爸。

黄山见许一山不吭声,问了一句道:“一山,你还有什么顾虑,可以说出来给我听听嘛。”

许一山鼓足勇气道:“黄书记,你现在让我去洪山镇,您不怕别人在背后说你搞突击提拔?”

黄山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深深看了许一山一眼道:“看来你心里还是很有路数的嘛。不过,你放心,这是规矩。我提拔你许一山,是因为你许一山有这个能力嘛。你若是个废物,你就是跪在地上求我,你也别想前进一步。”

许一山无话可说了,他总不至于在黄山面前承认自己无能吧。

“还有一个事,我听说小琪回来了。老陈昨天与我说了,说小琪想回来上班,你说说看,该怎么安排?”

许一山嘿嘿地笑,道:“她肯定服从组织安排。”

“小琪原来是在妇联吧?”黄山想了想道:“你有时间与小琪说说,看她愿不愿意去县团委。那边还缺一个副书记。”

黄山一出手,就将他和陈晓琪的工作安排妥当了,这不由许一山内心充满了感激。

他有些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是自己让他进不了市人大,为何他还会在这时候拉他一把?

从明面上看,许一山并非属于黄山阵容的人。尽管陈勇是跟随了黄山一生的人,但并不等于他许一山也是他黄山的人。

有几件事可以看出来,许一山不但不是黄山的人,相反还是他的对立面。

比如黄大岭起诉洪山镇返还保证金,就是他许一山力排众议,亲自上庭应诉,让黄大岭灰头土脸了一回。

他也是直接导致黄大岭觊觎洪山镇小平原土地破产的人。

更有一个不好启齿的事,陈晓琪掌掴黄大岭,而黄大岭却不敢声张。这在茅山县可是唯一,就是放在衡岳市,可能也没一个女人敢当着无数人的面,去掌掴他黄大岭。

难道,黄山对这些事都淡忘了?

许一山的疑惑,在陈勇哪里得到了答案。

原来过年期间,茅山县的干部大多数排队去了谢县长家拜年,唯独他许一山没去。

听到这个事后,许一山差点惊出了一身冷汗。

其实,并不是他不去,而是他不屑去。

老吴拿到了今年拜年头筹,他得意忘形的模样让许一山感到他很可怜。

做人做到没骨头,就一点也不值得同情了。

尽管老吴一直坚定地认为,他这些年所受到的不公平的待遇,全来自黄山的打压。但许一山想,如果让老吴春风得意,仕途平坦,还不知他能干出什么样的事来。

老吴去抱谢县长的大腿还情有可原,老董暗示许一山去走谢县长的路线,就让他有些瞧不起他了。

老董突然一反常态,开始对当官有兴趣了,这让许一山很惊异。

他记得他们刚认识时,老董身上的一种超然世外的气质,曾经让许一山惊羡不已。

老董出身官员之家,对官场里的事了若指掌。

他曾对许一山说过,若是那天他想从政了,一定要让人看不懂。

许一山不知道他说的看不懂是什么含义,但许一山知道,以老董对官场的熟知程度,他进入这个体制,还真能让人刮目相看。

老董今年也去谢县长家拜了年。

但不是老董一个人去,而是他退下来的老父亲,亲自领着他上了一趟谢县长的家门。

小酒馆的老夫妻果真在年前离开了茅山县,这样许一山想与老董喝酒就没了好地方。

但老董是茅山通,没有了小酒馆,他有更好的地方去。

老董带许一山去的地方,之前许一山从未来过,甚至都不知道茅山县城里还有这样一个优雅的地方。

这地儿的主人常年在国外,据说在澳洲有一座将近千顷的葡萄庄园。

这人与老董是同学,从小学一直到高中。

后来出了国,是去继承他在国外一个远房叔父的遗产。

他将茅山的这地儿交给老董在打理,是一座隐藏在县城里的大别墅,建在县城唯一的一座山上。

这座山是茅山县城唯一的一座公园,别墅就在半山腰,平常鲜有人至。

老董的朋友年前回了国,在茅山县过年。

许一山在一脚踏进别墅大门时,心里突生感叹,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一个中年妇女出来将他们迎进屋里,告诉老董说,老板在楼上有点事,等下就下来见客。

坐了几分钟,老板下楼来,果真是个与老董年纪差不多的男人。

他看起来很精神,头发剪成板寸,像刺猬一样的根根竖起来。

老远,他就伸出双手招呼道:“贵客上门,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许一山客气与他握手,发现他的手掌心很厚,显然柔软而富有弹性。

他自我介绍道:“敝人姓卫,叫卫视。许先生,你叫我卫哥就行。”

他一开口就知道许一山姓许,看来老董事先与人家说了。

许一山客气道:“卫哥,第一次登贵府大门,没提前预约,惭愧惭愧。”

卫视笑道:“来我这里就没必要客气了,以后,许老弟你要不嫌弃,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吧。”

许一山连忙道:“不敢不敢。这么豪华富贵的地方,说实话,我有点不适应呢。”

卫视就笑,看一眼老董道:“董兄,茶还是咖啡?”

老董笑道:“什么茶咖啡的?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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