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健租的小单间,空间逼仄,是那种九十年代香江常见的板间房。

板间房是由一个或几个房间组成,每个房间通常只够容纳一张床和一些基本的家具。

由于当时的香江土地资源紧张,人口密度高,这种廉价的出租屋成为了许多低收入家庭和新移民的首选住处。

张一健所在的房间,不过十平米大小,快转不开身了。

房内却放了两张上下床,住了四个人。

他在过道里不停踱步,影响了另外三人睡觉。

这三人都是打工仔,白天做的也算是力气活儿,晒了一天,就指望晚上舒舒服服地睡一觉,补充体力。

被张一健的脚步声吵得无法入眠,三个室友有很大的意见。

室友们撩开蚊帐,从床上探出头来,

“阿健,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还不睡?“

“你是夜猫投胎吗?不睡觉,精力还这么旺盛?”

“我服了你了,阿健,你还年轻,不用睡觉也有精神,但阿叔老了,阿叔不睡会死的!”

张一健上铺、跟他关系不错、同样是群演的陈嘉荣被吵得不耐烦。

他开玩笑地说:“阿健,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被人打,你就不能消停点儿?再说你走来走去,不休息,等下伤口烂了你就死定了!”

要是在平时,张一健被人这样嘲讽,肯定是伶牙俐齿怼回去。

但这会儿他整颗心都在顾南的新剧本上,哪有时间搭理室友?

可是不搭理也不行,室友们都集体抗议了,他也不想半夜睡着睡着被人扔到大街上去。

张一健只好说:“我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这样吧,如果这个电话来了,明天的早餐我来请!”

听他这么说,室友们本来恼怒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陈嘉荣精神起来:“这可是你说的!我要菠萝包,肠粉和糯米鸡!”

旁边的大叔怼了句:“吃这么多,你是饿死鬼投胎吗?我就比较善良了,凤爪和鱼片粥即可!”

他们点的这些早餐,都是平时张一健自己都舍不得吃的!

去年生日,他也买不起蛋糕,吃了个菠萝包加蛋挞就算过生日了!

但这时张一健没有跟他们讨价还价!

香江的物价虽然高,毕竟是九八年,今天的收入一百元,也够请客了。

张一健大方地挥手:“没问题,想吃什么点什么,你们先睡觉!”

陈嘉荣费解地看了看他,不知道平时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小气鬼,今天怎么会如此大方?

他跟张一健的关系还不错。

看张一健不对劲,陈嘉荣从床上爬了下来,跳到了张一健的面前。

陈嘉荣双手抓住他的胳膊,看着张一健因被揍而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关心地问。

“健仔,你到底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今天被人打,你想不开,拿积蓄请我们吃一顿,然后你去死吧?”

张一健嫌弃地推开他,笑道:“开什么国际玩笑?你死了我都不会死!请你吃还那么多话?”

陈嘉荣看张一健的确没事,猜他可能遇到什么好事了。

说不定是群头给他一个带台词的龙套角色,甚至有可能演个有几集戏份的小配角!

陈嘉荣没再问,走出板间房的门,去公共厕所了。

等他走回来,发现张一健不见人。

他赶紧问边上的大叔。

“阿叔,健仔呢?他不会真的想不开去跳楼吧?”

这个阿叔新来没多久,陈嘉荣他们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姓李,是个普通人,跟李姓首富扯不上什么关系。

李叔翻了个身,用手赶了赶蚊子,哼哼道。

“他的电话来了,欢天喜地跑出去接,怕是有什么飞升的大机缘了!”

陈嘉荣跟张一健关系较好,但他们不在一个群头手下,白天拍戏都是不同的片场。

陈嘉荣一愣。

难道说,张一健真的要飞升了?

在香江娱乐圈,得到一个机会后走红,一飞冲天的也不在少数。

就算不能一部戏走红,假如张一健能获得出演重要配角的机会,他以后的待遇就不同了。

陈嘉荣想到这里,眼睛亮了起来。

要不等他回来问一问情况?

正想着,张一健已经走了进来。

他吹着口哨,心情十分好。

陈嘉荣听到他在吹的那首歌是《吻别》的前奏。

“前尘往事成云烟,消散在彼此眼前……”

张一健唱着歌,一屁股坐在了床铺上。

陈嘉荣想跟他说什么。

突然间,陈嘉荣感觉自己很难开口。

他们这些群演,过得很艰苦,私下经常互相照顾,颇有几分“苟富贵、勿相忘”的意思。

但要是哪个群演真的被导演挑中,有了名气,很多人第一时间要摆脱的就是当初患难与共的朋友!

那个圈子会拉低他的层次,提醒他不堪的过去,像耻辱的印记,贴在他的人生简历上!

走红当了明星,肯定是对这些经历避而不谈的。

最多是讲讲当龙套的苦,博取观众的同情,给自己贴上一个“吃苦耐劳”的标签。

前两年,陈嘉荣的一个朋友被导演看中,演了连续剧里的小太监。

之后就可以演有台词的配角。

他就已经走路鼻孔朝天,再也没有正眼看过陈嘉荣。

陈嘉荣站在过道上,像一根木头。

或者,张一健的飞升,非但不能帮到他,还会让他失去一个朋友!

张一健看陈嘉荣一动不动,感觉奇怪。

“半夜三更,你杵在这里做什么?”

李叔啪地一下打在自己手臂上,一手的蚊子血。

他嫌弃地将手在床单上蹭了蹭。

“求你们两位大佬,快点睡觉啦,吵死了!”

陈嘉荣想了想,坐在了张一健的床边。

他低声问:“健仔,我们是不是朋友?”

张一健心情无敌好,笑呵呵地反问:“你神经病啊?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我们一直是好朋友啊?”

陈嘉荣跟张一健是老乡,比他早两年来香江。

张一健最穷的时候,经常找陈嘉荣借钱,到现在还欠了好几百块还不上。

没钱时经常蹭陈嘉荣的饭,这些张一健都记在心里。

他怎么可能不把陈嘉荣当朋友?

陈嘉荣有点心虚,声音压得更低。

“那你跟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瞒着我?”

(作者注:为适应读者阅读,本文中的方言、外语全部转为普通话,敬请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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