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莫家老祖还生怕石枫有怨气,对石枫的行动再次予以放松,准许他到下邳城走动。

当然,这种走动肯定有限制,石枫必须乔装打扮,不能暴露身份,更不得泄露任何与炼宝有关的消息。

石枫大喜,没口子答应。

下邳城地处中原要冲,来往商贾辐凑,极是繁华,能下山去城里透透风自然极好。

这一日,下邳城东城门,一位胡须花白,身披黄衫的老者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进了城来。

他边走边往两边看,下邳城原是齐国重城,不过石枫在山上二十年,齐国已经灭亡,天下归于一统。

此刻的下邳城车水马龙,街道两边叫卖声不断,一派太平景象。

下邳城不光是尘世间的大城,在修真界也是重地,它距离海宁不过四五百里路程。

而海宁乃内陆出东海的大港口,海外群山以及海妖一族的大量物品经由此地流入中原。

同样,中土之物也经海宁,启航运往东海诸岛,因其得天独厚的地利,使得海宁成为秦中大陆第一大港。

海宁会也成为天下四大商行之一。

与关左宁家、关中封家不同,海宁商会并非家族势力,它和蜀中十八盟相似,乃是由下邳关家,临淄五雷门以及泰山派三大势力联手控制。

三大势力中只有下邳关家是炼器宗门,负责货品的检验,因此,下邳也成为中原商品通过海宁的重要中转地。

石枫一路行来,发现街道两边有炼材铺,里面有许多海上珍稀物品,他都没见过。

这令得石枫欣喜若狂,本来他下山是来解酒瘾的,这下酒都顾不得喝了,直接进了材料铺。

就这样,石枫每隔七八天,就要进城一趟,除了买酒,就是进店买材料。

他经常去饮酒的名叫“松鹤楼”,酒楼地方不算大,但在下邳开了四十多年,是家老字号。

店里酿造的秋露白甘冽醇厚,石枫每次来都要喝上三两斤。

这一日,石枫拖踏着芒鞋,慢慢走进松鹤楼。

他熟门熟路,径直上到二楼,在靠窗的桌子坐下,要了二斤好酒,一碟花生,在那自斟自饮。

午时已过,酒店里空空的,除了石枫,就最东边一张桌子,一个三十多岁的灰袍人据桌独酌。

他相貌清秀,上唇一抹黑须修剪得整整齐齐,虽是一人独饮,但亦举止从容。

石枫只瞥了一眼,就别过脸,望向街道。一个没有法力的凡人,他自然丝毫不放在心上。

堪堪喝了半斤酒的功夫,楼下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踩得楼板嘎吱直响,冲上来一名大汉。

大汉扫眼一看,见到那灰袍人,三步并作两步窜过来,一屁股坐下,压低声音急道,“公子,大事不妙!”

灰袍人翻过一个酒碗,斟了一杯酒,放在那大汉面前,淡淡道,“铜三哥,不着急,先喝口酒,慢慢说。”

他所坐的桌子与石枫一个东,一个西,相距三四丈,以常理而言,石枫这介“老翁”无论如何也听不到他二人低声说话。

但偏偏石枫乃是假丹修士,这等距离的谈话,就算他不刻意去偷听,也是一字不漏传入他耳中。

“铜三?”石枫心里一动,瞥了那大汉一眼,他左脸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角直到腮下。

石枫立时想起,二十年前,他和莫家老祖一路从蜀中辗转来到下邳,途中遇到一队黑甲骑士追杀另一拨人。

被追杀的一方似乎是某贵胄家族,当时家主平大人见追兵渐进,无法脱身,便命家臣拼死护送少主逃走。

这两位家臣一个叫铜三,一个叫铁四,铁四已经战死,只有铜三带着那少年逃走了。

因铜三脸上这道疤痕实在显眼,石枫颇有印象,不过二十年过去,这个铜三已经五十多岁,头发有些花白。

再仔细瞧了瞧,那灰袍人正是当年死里逃生的那位少年公子,岁月穿梭,他唇上已生胡髭,步入中年,只是脸型轮廓依稀当年。

铜三端起酒碗,一口吞下,抹了一下脑门汗珠,“公子,不好了,阿七被官府抓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灰袍人的脸色亦是一变。

“就刚刚,一顿饭功夫不到,我去马行,刚到街口,就见几十名差人押着老金、阿七他们几个人从马行里出来。

两边都是百姓围观,我假装看热闹的,瞅了一阵,等官差出了那条街,才从小巷子跑走,先去了布行。见你不在店里,我猜你可能在松鹤楼,就一路找过来。”

铜三说完,喘了口气,“事情紧急,小人护送公子马上出城。”

灰袍人赞道,“铜三哥,你做得很好,没有当时就跑。要是那样,官差看见了,立马要追上擒拿你。”

说罢,他低头沉思起来。

铜三不断催促,灰袍人摆摆手,“且不急,我问你,捉拿阿七他们的是衙役还是官兵?”

铜三想了一下,道:“是衙役,没有官兵。”

“被抓的人都有谁?”

“老金,阿七,还有阿七的三个师兄弟,哦,还有马行的赵老大,就剩下三个看马的小厮没抓。”

灰袍人端着酒杯,手指摩弄杯沿,“你知不知道差役为何抓他们?”

铜三摇头道,“就是不知道,我才惊慌!我看热闹时,听周围百姓说,老金阿七他们正在吃饭饮酒。

阿七他们几兄弟的脾气,公子你是晓得的,喝了几杯马尿就大呼小叫,咋咋乎乎,然后也不知是透了什么风,一伙衙役冲进来,把他们全都抓走了。”

他声音再压低了三分,“听说新来的下邳令老奸巨猾,手段老辣,前不久田家就吃了个大亏,死了十几个人。”

灰袍人微微冷笑,“没错,新来的下邳令工于心计,是个毒辣的角色。

但眼下之事,未尝不是他设的一个局。此刻我们若仓皇出城,也许正中了他的圈套。”

铜三不解,“公子何出此言?”

灰袍人道,“阿七是沧海君的弟子,也非无名之辈,官府要是有证据,早就动手抓人了,何至于等到今天?

而博浪沙之事已过去两年,现场留下唯一的证据就是那把铁锤,重达一百五十斤,能将如此重的铁锤运起抛出百丈,直接砸塌主车的,必是力大无穷的大力士。

官府只能从这条线索入手了,下邳令上任后广布耳目,铁四阿七他们喝酒后大呼小叫,被人发觉,他们几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力士,很有嫌疑,因此才要把他们抓走。”

铜三道,“公子,你是说下邳令乃虚张声势,想诈我们?”

灰袍青年喝了一口,“没错!赵老大并不是我们的人,但长得人高马大,也被抓走了,而三个小厮里其实有一个是我们的人,却因长得瘦弱,又没抓走。

所以说,下邳令并没掌握我们名单,这招纯是敲山震虎,引蛇出洞!

眼下四处城门肯定布满了眼线,就看谁匆忙出城。我们若是逃跑,正中了他的奸计。

还有,下邳令肯定在马行附近留了细作,你这几天不要进去。

此外,那三个小厮你千万不要让他们逃走,或者有别的举动,马行老板被抓了,小厮哭哭啼啼,再正常不过。要是四下逃窜,那反生事端。”

铜三闻言,心下略定,不过,他想了一下,又说道,“但是公子,老金阿七被抓走,下邳令肯定要审问他们,或威逼或利诱,会不会...?”

灰袍人摆摆手道,“博浪沙之事,除了你我外,就只有沧海君和阿七知道,他那几个师兄弟都不知情。

当年沧海君派阿七陪我出手,并非因阿七力气最大,武艺最强,而是因阿七此人最是忠义,他不会招供的。”

铜三道,“公子,我知道阿七不怕刑讯逼供,怕的是下邳令用言语套他,下邳令可是一只老狐狸!”

灰袍人沉吟道,“那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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