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楚恒并没有像前几天那样火急火燎地催着赶路,这让云素裳悄悄地松了口气。

说真的,她对师傅和遗老们费尽心机助她逃出宫来的做法并不十分认同。相比之下,她宁可留在宫里面对那老贼阴冷的目光,也不愿这样漫无目的地在马背上颠簸。不过是猫捉耗子的游戏罢了,那耗子跑得远一点,只会让猫更高兴,难道真的有机会逃得掉吗?

经过这些日子的试探,云素裳已经很确信自己对那老贼而言还是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用途的,所以留在那老贼身边至少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逃出他的视线反而不一定了。师傅真的知dào

他们接下来应该怎么走吗?

连续几天的早出晚归之后,在一个清冷的夜里,一身风霜的楚恒终于带了个陌生人回来。

见到那人时,云素裳忽然开始觉得窘迫。

深山里的这座茅屋不知是多久以前的猎人废弃的,逃亡中的她原本并不觉得难以忍受,但那人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仅仅一个俯身的动作,便让云素裳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

那样一个清绝高贵的人,怎么可以钻进这般低矮的屋檐?

沉浸在这样沮丧的情绪之中,云素裳甚至完全没有听清师父喋喋不休的聒噪。

还是那来人唤醒了她的意识,只见他温文一笑,屈身施礼:“臣南疆守将秦翰飞,拜见公主。护驾来迟,还望公主恕罪。”

云素裳只觉得自己脸上发烫,嗫嚅半天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看如今的自己,一身下等宫婢的衣衫又脏又破,狼狈地窝在茅檐下的干草堆里,哪里有半分公主的样子?倒是眼前这人,面容清俊气度高华,借着淡淡的月光看去,恍若仙人。

自己这个落难的公主,如何能像从前在宫中那样,雍容高贵地拂一拂广袖,漫不经心地唤一声“免礼”?

落难多日,云素裳却是第一次为自己如今的境遇而感到难堪。一种被称为“羞耻”的情绪,无法抑制地蔓延开来。

楚恒见云素裳有些晃神,只得替她招呼来人起身,哪知那秦翰飞却充耳不闻,仍旧维持着恭谨的姿势,卑微地伏在云素裳的面前。

云素裳涨红着脸,暗暗捏着自己的手臂,竭力维持声音的平静:“秦将军快快请起。”

“谢公主。”秦翰飞再次躬身为礼,这才侧身站了起来。因这茅屋太过矮小,他不得不一直微微垂首,愈加显得恭敬无比。

云素裳尴尬无语,那秦翰飞微微抬了抬眼,竟也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目下逆贼势盛,且请公主移驾南疆暂避锋芒,徐图后事。”

云素裳似懂非懂,见楚恒在后面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忙道:“辛苦秦将军了。”

秦翰飞似是要逃避什么似的,匆忙转身走了出去。楚恒虽觉得他十分失礼,想着如今落难之中不便苛责,也只是微微皱眉,便搀着云素裳跟了出去。

想不到秦翰飞竟带了不少人来。时隔多日再一次体会到出有车马入则扶持的滋味,云素裳只觉得百感交集。

经过家国的剧变,她已经不敢对任何人付出全部的信任,但这个秦翰飞举止进退谦恭有礼,安排调度细致周全,都得到了她不少的好感。

一个在落难的幼主面前都不肯有半分轻慢的人,想必人品不会太差吧?

经过楚恒的介shào

,云素裳才知dào

如今大部分地方的守将都已经归顺了闫胜天那个老贼,剩下的也多数在观望。这个秦翰飞的父亲、南疆太守秦璋,是第一个公然宣称不顺新朝的,虽然附议者寥寥无几,但秦家父子一直在苦苦奔走游说,这也是楚恒第一时间找到他们求救的原因。

不得不说秦翰飞的准bèi

非常充分,一行人化装成商队,大模大样地赶往南疆方向,一路上竟骗过了闫逆的所有盘查,让云素裳对这少年将军的敬重又增添了几分。

想不到穷途末路之时,事情还会有这样的转机,云素裳只觉得如梦似幻。

也许大业皇朝当真气数未尽,所以才会有秦家父子这样的忠义之士挺身而出吧?

到达南疆的时候,云素裳被眼前看到的场面吓了一跳。

原以为既是避难,就该隐瞒身份悄悄入城,谁料自进城开始,一路上人山人海,竟俱是夹道欢迎的人群。

秦翰飞似是猜到了她的担忧,特意亲自过来解释道:“公主无需忧虑,微臣可以性命担保,南疆百姓耿直纯良,绝不会有一人附逆!一路之上委屈公主隐藏身份,是臣下无能,如今公主无须再屈尊迁就任何人!臣此举便是要那老贼知晓,公主已平安移驾至我南疆,他便是有再长的爪牙,对南疆也是无可奈何!”

“真的不需yào

担心吗?那老贼的本事只怕不小。”云素裳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秦翰飞朗朗一笑,满不在乎:“公主大可放心,南疆早已是铜墙铁壁,进可攻退可守,那老贼便有通天的本事,也定叫他栽在南疆这弹丸之地上!公主只需拭目以待,看那老贼如何一败涂地便好,余事尽有我父子为公主奔走!”

见他说得笃定,云素裳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这秦翰飞似乎有种让人不得不相信的魅力,许是因为他言谈之间那种天下事尽在掌握的自负吧。这几日云素裳暗暗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见这少年将军全无一般武夫的麤夯蠢笨,反而面容俊秀举止文雅,更多的时候倒像个读书人家的翩翩公子。

想来也是了,秦太守原本便是文士出身,出京外放镇守南疆,硬生生在一个书香门第逼出了武将之才,也实在难为他们了。这样一门忠义,不辞劳苦地守护着边疆,自己有什么理由不信赖,有什么理由不感动?

解开了心结,再次听到百姓的欢呼时,云素裳的脸上便渐渐地绽开了笑容。

南疆的百姓这般诚挚,想必破贼还京,指日可待吧?

车马缓缓前行,终于不必再煞费苦心地假扮商旅,不仅云素裳舒了一口气,就连护送的军士也不由得昂首阔步起来。

所有人中,只有随侍在素裳公主车马前的太傅楚恒眉头紧皱,心事重重地扫视着热情的人群,不知要在其中寻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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