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灵通专卖店已经结束营业,高氏兄弟在清理盘点。

高启强说了一句:“你说安欣和徐江谁能先找到那个司机?”

“谁先找到都一样,徐江这次脱不了干系。”

“是,都该了结了。”

高启盛忽然严肃地看着高启强:“你是不是准备等警察抓了徐江就去自首?”

高启强沉默着,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高启盛生气地把手上的账本一摔:“我就知道!你说要给安欣送什么大礼,原来就是把自己送出去!”

“小盛,这件事已经扯不清了,咱家搅和得越久就会陷得越深。我前前后后仔细想过了,只要我把这些事儿都扛下来,就不会牵连到你,也不会牵连到这家店。你还能好好地做生意……”

“哥,你知道这几个月咱们赚了多少钱?毛利润十万,而且每个月都比上个月更多。好日子刚刚开始,你就不过了?”

“你聪明又有见识,哥打心里高兴。生意做成了,哥也就能放心离开几年了。再说,徐江被抓,肯定得供出我来,早晚的事儿,我还不如争取个宽大处理。晚饭你自己吃吧,我去办点儿事。放心,不是去自首。徐江一天没被抓,我就一天不能被抓住,我得盯着他,防止他对你们做什么事儿。”说罢,高启强拉开卷帘门,自己钻了出去。

高启盛焦躁地在店里来回踱着步子。终于,他想出了办法,拿起小灵通拨出一串号码。

入夜的西萍县公安局里,李队长陪着胳膊上绑着绷带的安欣走进门。

李响正好从审讯室出来。

李队长招呼着李响:“正好,安欣的手术刚做完,麻药劲儿都没过就非要过来。交给你了。”

李响看着安欣,说:“人都在呢,有什么不放心的?”

安欣压低声音:“枪呢,我的枪呢?”

李响从贴身的兜里掏出来,枪还装在证物袋里。“给你保管好了,放心。”

安欣用好的那只手接过来,揣进自己怀里。“审得怎么样?”

李响点头说道:“司机郭振交代得很快,承认自己收了徐江的钱,把老板出卖了。”

安欣连忙问道:“他能做目击证人吗?”

李响摆了一个“OK”的手势:“没问题,徐江杀人的时候他也在,埋尸地点都招了。”

安欣欣喜若狂:“太好了!这下徐江完蛋了!赶紧把报告传回京海。”

李响看看周围,把安欣拉到自己身边,小声说着:“动静搞得那么大,报告早就传回京海了,要不然你以为我敢决定就地审讯?两个局长已经猜出来你怀疑他们了,师父也跟着你挨了好一顿骂。”

安欣有些紧张:“那结果呢?”

李响笑笑:“安局在办公室等着呢,审讯结果传回去,他马上去申请徐江的逮捕令。”

安欣高兴地说:“那还等什么?!赶快吧!”

西萍县公安局审讯室内,疯驴子耷拉着脑袋,完全没了之前的神气,却还是不配合。

“郭振已经都交代了,你的老板都完蛋了,你还替他死撑着,有必要吗?”

疯驴子一脸戏谑地看着安欣:“你怎么知道他完蛋了?”

安欣掰着指头数:“杀人,郭振能证明;雇凶杀人,麻子能证明。”

李响补充道:“还有从事和资助黑社会组织活动。这些罪过就不小了。”

安欣敲了敲桌子:“就差你的证词了,给他再加一条非法买卖器官。”

疯驴子点头道:“行,我承认我栽了,但是你们凭这些就想抓老板,有点儿天真。公安是了不起,可是公安头上就没有紧箍咒吗?”

安欣一愣:“你什么意思?”

疯驴子看着安欣笑了:“你说的那些罪名只能治治我们,但治不了徐江。就算抓了他,你也判不了,早晚还得放出来。”

“你是说有人在保护他?”

疯驴子一脸无奈与质疑:“警察叔叔,你们是第一天跟他打交道吗?这种事自己还不清楚?”

安欣和李响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清楚疯驴子不是虚张声势。

安欣严肃地问:“谁在保护徐江?”

“这个,不知道。”

李响拍着桌子:“老实交代!”

疯驴子一皱眉:“你们是白痴吗?这我能知道吗?换成是你,你,你们能显摆是谁保护的你们吗?我只是听说,那个大人物很喜欢手表。”

深夜,街道上几乎已经看不见什么人。高启强喝了不少酒,踉踉跄跄地走在路上。

律师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按照您说的,这位朋友已经涉嫌较为严重的刑事犯罪,而且犯了好几条。一般来说,会数罪并罚。最少最少,也要十年。”

高启强被地上的一块砖头绊倒,结结实实摔了个跟头。

他想爬却爬不起来,瘫在地上,捂着脸哀号。

高启强喊道:“十年,老子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

一个瘦小的身影背着个大包,走到他跟前端详着:“哥?”

高启强揉揉眼睛,难以置信,是妹妹高启兰站在自己面前。

高启兰将哥哥扶起:“你怎么喝酒啦,还喝成这样?”

高启强一脸惊讶:“小兰,你怎么回来了?”

高启兰说道:“二哥给我打了电话,说家里有大事,让我马上回来一趟。”

“这浑小子……”高启强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脚却不听使唤。

高启兰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把哥哥撑起来。兄妹俩相互搀扶着,向家走去。

深夜,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内再一次灯火通明起来。

曹闯披着衣服,坐在行军床上接电话。“嗯,我听明白了。疯驴子说的情况应该是真实的。自从我们开始调查白金瀚,就一直受到来自上面的压力,连派去盯梢的人都撤掉了。徐江跟很多市级领导的关系不错,但是谁是他的保护伞,一时还摸不清楚。”

孟德海在一旁听得心焦,忍不住抢过手机:“安欣,我是孟德海!我告诉你,你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徐江犯的是杀人案!你要做的就是把证据夯实。只要人证、物证齐全,逻辑链条清晰,谁都保不住他!”

这时,安欣的声音缓缓传了出来:“我不敢瞒着您,是这个线索不可靠,我想等有了结果再跟您汇报。”

孟德海喊道:“别学那套弯弯绕,你道行差得远,怎么听都假。我告诉你,你安叔正在准备材料,申请徐江的逮捕令,我们几个老家伙,做事考虑的是大局,不可能像你们一样意气用事。不过你放心,这件事目前只有咱们五个人知道,要是真的走漏了消息,就从咱五个人里查。”

“孟局,你就别故意损我了。”

听着安欣说话,孟德海笑了,“好好养伤,安全回来。”

“是!”安欣干净利索地答道。

高启强回到家中,气急败坏地把高启盛从屋里拽到楼下。

高启强压低声音道:“你给小兰打电话说什么了?”

高启盛扶了一下眼镜:“叫她回来团聚一下,不然下次再见你,只能在监狱里了。”

高启强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听得出来满腔愤怒。

“是我想去坐牢吗?还不是为了你们能过上安生日子?小兰跟这事儿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是我,她是她,她不该受我的连累,你把她搅和进来干什么?”

高启盛点头道:“对,她可以不受你的连累,她可以去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断绝关系,过自己的人生。但是你问问她,她愿意吗?你还记得过年那天吗?你被抓去公安局,小兰哭着不肯回家,一直在外面等你到半夜。你觉得她会扔下你自己去过好日子吗?”

高启兰不安地从家里出来,扶着楼梯上的围栏,大喊:“哥,你们干吗呢?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快回来吧!”

高启强和高启盛同时抬起头,高启强笑着说:“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你二哥捣乱?我们买了夜宵就回来。”

高启兰笑着喊道:“我就想吃你做的汤面。”

厨房里的高启强往锅里倒水,点上火,然后盯着蓝色的火苗发呆。

外屋传来兄妹俩的嬉闹声:“啊……大哥……二哥抢我电视!你快来揍他!”

高启强哭了——这是他最舍不得的,家里的烟火气。

兄妹三人围在桌前吃热汤面。

高启兰努力做出一副愉快的样子。兄弟俩都心事重重。

高启兰正色道:“吃饱了,哥,现在能说了吧,到底叫我回来是因为什么事儿?”

高启强斟酌着词句道:“小兰,我本来想换个地方生活,可能会离开你们一段时间,但是想了又想,还是舍不得,所以不走了。”

高启盛开心道:“就这?你早说,我就不把小兰叫回来了。”

高启强瞪着眼睛:“你还不满意?回头再跟你算账。”

兄弟俩闹了一阵,发现小兰没有动静,扭头一看,吓了一跳。

高启兰瘪着嘴,眼泪哗哗往下淌。“哥,你不要我们了。”

高启强慌了,连忙安慰道:“不走了不走了,都说了不走了。”

高启兰放声大哭:“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高启强一边手忙脚乱地安慰妹妹,一边抽打高启盛。

高启盛躲着巴掌,还不忘笑话高启兰。

清晨,西萍县公安局,警察押着疯驴子、麻子、郭振三人出门,上了警车。审讯结果已经传回了京海,此刻安长林正在去往检察院的路上,申请徐江的逮捕令。

李响扶着安欣,跟李队长和政委握手告别:“还要麻烦你们出人押送,真是不好意思。”

这时,装证据的盒子里突然响起手机铃声。

李响翻出一个证物袋,说:“是疯驴子的手机。”

手机不停地响,仿佛只要不接,对方就会一直打过来。

安欣按下免提,接通电话。

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漫长的几十秒后,电话突兀地挂断了。

李响忙道:“我给电信局打电话,叫他们查一下来电号码。”

安欣摇头:“来不及了,给孟局打电话,立刻、马上行动!”

一队警车呼啸着,堵住小区的道路。

警察们全体下车,由曹闯带头,冲向徐家。

几个打手拦在门前。

曹闯怒目圆睁:“滚!”

老六和手下人吓了一跳,嚣张气焰顿时不见了,乖乖地让开。

曹闯伸手砸门,毫不客气。“市局刑警队,开门!”

房间里没人应声。

张彪跑过来说:“徐江的车还在,应该没跑。”

曹闯稍稍放下点儿心。“你接着敲!”

张彪继续敲门。

曹闯沿墙找到一处开着的窗户,探头向里面张望。

沙发上似乎有个人,正盖着毯子睡觉。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曹闯接通。

“逮捕令已经拿到了,不用等我,立即抓人,出了问题我负责。”安长林隔着电话命令道。

房门被撞开,曹闯带头冲进去。“徐江,你被捕了!”

他快步走到沙发前,掀开毯子。

沙发上只有几个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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