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的莽村还是一个位于京海市青华区、青砖灰瓦、颇具特点的老渔村,因早年有海盗出没,故得名。

这一天雷声滚滚,大雨滂沱。此时的莽村内也如同天气一般惊涛骇浪。

狭窄的村巷中间是一小块空地,李青,一名暴躁的年轻人,二十来岁,瘦弱,看起来有一种病态,此时正劫持着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仔细一看,这孩子竟然是已经长大了的晓晨。李青挥舞着匕首与警察僵持着。

上百名村民堵在空地外,黑压压的,冲警察咆哮咒骂着,表情比劫匪还要凶恶。

李响此时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他冲着李青喊道:“李青,你把孩子放开,换我!我是刑警队队长,比那孩子好使!”

村民的咆哮声愈演愈烈,眼看年轻的警员们就要拦不住了。

离李青最近的一处村舍的二楼晒台上,安欣借助晒台上杂物的隐蔽,小心地摸了上来。

他掏出手枪,认真地瞄准下面的劫匪。

李青在村民的刺激下越来越激动,全身抽搐着,人质随时都有危险。

安欣深吸一口气,推开保险栓,食指搭上扳机。

突然,李响向前移动,身子挡住了大半个射击空间。

李青退无可退,背靠着墙,竭力嘶吼着。

安欣急切地通过耳麦喊话:“李响,你挡住我了!”

李响浑然不觉,仿佛听不到他的话,仍在慢慢向前移动。

李青挥舞着匕首:“别过来!再靠前我们就同归于尽!”

千钧一发之际,安欣的右手突然剧烈抖动起来,耳麦里传来同事张彪的抱怨:“安欣,快开枪,等什么!”

“这个角度,没有把握……”安欣回复道。

耳麦又传来张彪的吼声:“你早说呀,早说我上了!武警呢?武警到哪儿了?”

大雨浇在安欣的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夜越来越深了,莽村的村口处,一辆渣土车倒在路中央,倾倒的砖头瓦块堵住了进村的道路。两辆武警车被挡在村外,全副武装的武警正与村民交涉。

武警队长喊道:“老乡,请立即清理道路,否则就是妨碍执法!”

村民不屑一顾地说:“这是我们村的事,你们少管!”

武警队长愤怒了:“被劫持的是一个小男孩,他是无辜的!”

村民畏惧地退了一步,但嘴上仍然强硬:“反正支书不发话,我们不能挪车!”

武警队长喊道:“让开,我们自己挪!”又一挥手,说:“一班警戒,二班、三班清理路障!”

武警们跳下车,各司其职,训练有素。

村民们也冲上前,拦在武警面前。

武警队长“哗啦”一声拉开枪栓:“第一次警告!你们的行为已经涉嫌妨碍执法,武警有权使用枪械,所有在场的无关人员立即躲避!”

村民闻言一阵骚动,但没有人退后。

一辆豪华轿车停在路对面,西装革履的高启强和陈书婷跳下车来。

陈书婷向村口跑去,跑得鞋都掉了,但被年轻的武警拦住了。

陈书婷崩溃地喊道:“让我进去!我是孩子的妈妈!”

武警极力劝阻:“里面很危险,你进去也没用,相信我们!”

陈书婷怒道:“相信你们什么?!你们连村口都进不去!”

劝阻的武警哑口无言。

高启强在后面拉住她:“婷婷,相信警察!”

陈书婷转过身,把火全发在高启强身上。

陈书婷扯着高启强又撕又打:“都是你害的!我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好过!”说完,张嘴一口狠狠地咬在高启强肩头。

高启强咬紧牙关,抱住失控的陈书婷,看着村里的方向,脸上满是阴狠和暴戾。

两人被雨水浇了个透,却浑然不觉。

深夜,青华区政府的走廊上,现在的青华区委书记孟德海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大步流星,走路带风,可身上的制服已经不见了。

青华区区长龚开疆在后面几乎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他,边跑边说:“莽村怎么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唉,跟他们讲不清道理。别看都转了城镇户口,脑筋还留在土疙瘩里。”

孟德海问道:“支书呢?村民不懂道理,支书也不懂?”

龚开疆突然支支吾吾起来:“支书在您办公室门口等着呢,说是您叫他来汇报工作的。”

孟德海一脸疑惑:“我叫他来的?”

区委书记办公室门口,一个干瘦的小老头一副受气包的萎靡样子,仰着脸看着区委书记办公室门口挂着的门牌,仿佛没见过世面。

龚开疆引着孟德海走了过来。

老头眼睛一亮:“孟书记您好,我是莽村村支书李有田。我一早就来了,听说您在开常委会,就一直等到现在!”

孟德海压住怒火:“汇报的事以后再说,你们村已经乱套了,赶紧回去处理。”

李有田装模作样地愣了一下:“出什么事了?”

龚开疆怒道:“你们村有人绑架了强盛老总的孩子,村民堵在村口不让公安武警进去,你快回去吧!”

李有田吓得直哆嗦:“这,我回去也管不了啊!”

孟德海皱眉道:“你是支书,你不管让谁来管?”

龚开疆连忙挥挥手:“快走吧,这时候就是要你支书出面的!”

李有田唯唯诺诺地鞠了个躬:“给领导添麻烦了,我这就回去管教他们!”说完转身往外走,弯腰驼背,颤颤巍巍。

而此时身处莽村的李青情绪濒临崩溃,扯着嗓子喊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杀了他,你们杀了我,咱们两清!”

李响劝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跟高启强的恩怨不要扯上孩子!”

李青疯狂摇头:“这话你去跟高启强说,看他听不听!”

李响连忙点头道:“好,我跟他说。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把他叫来,你骂他,打他,我绝不干涉!”

李青似乎听进去了,显得有些犹豫,手上力道放松。

远处的村民李宏伟也就是李有田的儿子扯着嗓子大喊:“他骗你呐,警察跟他们是一伙的!”

李青刚缓和的情绪又暴躁起来。“对,我不信,你别想骗我!”

李响大喊:“李青,好好看看我!咱们一块儿长大,你就算不信警察,还不信我吗?”

李响的怒喝镇住了李青,但李响知道拖下去凶多吉少,于是将手背在身后,做了个握拳的动作——开枪的信号。

安欣看到了手势,但还没等到最佳的时机。

安欣的耳麦里又响了起来:“队长发信号了,开枪啊!开枪!”

雨水混着冷汗,迷得安欣睁不开眼,他的右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空地上,一声沉闷的枪响回荡在四周。

安欣的眼前一片漆黑,他努力睁开眼睛,好像看到了两个月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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