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威睁开眼睛,发现窗外泻进来一片耀眼的白,将世界给雾化了。

“下雪了?”他自言自语道,并伸了伸懒腰,从沙发上坐起来,一时有些迷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客厅好像被人收拾过了,原来摆着麻将台的地方干干净净的,看不出任何杂乱肮脏的迹象。窗帘也被拉上了,仅从缝隙中渗透进来的强光可以知道天已经大亮了。可不是该大亮了吗?昨夜几个人几乎是通宵达旦的战斗,忘记了时间,可时间它自己不会忘记流逝啊!不好!我把静绫给忘记了,应该去看看她,说好了来了要多一点时间陪她的,一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袁威晃晃仍然沉重的脑袋,依然在内心里寻找对时间的概念。麻将一直打到四点多,几位女将都早坚持不住回房睡了。刘毅、柳书桦、刻子、姜大鹏,加上他,五个人又上厨房找了点吃的,顿时睡意全无,喝着咖啡靠在沙发上接着海阔天空地瞎聊。不知道是谁先睡着的,睡意像传染病似的弥漫开来,到最后是越聊越接不上气,聊到后来就没声了。

袁威四处看了看,自己睡了一张单人沙发,刻子和柳书桦挤在一张长沙发上,靠窗的美人榻上睡着姜大鹏,惟独不见刘毅那小子,可能回自己房间了。

袁威走到窗前,撩开窗帘往外看了看,哇!下雪了,银装素裹装点得世界煞是好看。他用手抹了摸窗户上的雾气,发现雪肯定下了很久了,因为院子里的积雪都没膝盖了。远远望去,除了山还是山,冬日的残败凋零被白雪粉饰出一派丰盈俏丽之色,错落有致的有一些枯树点缀在山间,是画也似诗。没有寒鸦,没有渔翁,有的只是超现实梦境一样完全赤裸坦荡的美。袁威看得有些痴了,有多久没有这样和大自然惺惺相惜了?漫天飞舞的雪花因太过浓密似乎凝结在空气中了,看不出一丝动感,恰似水墨画中最淡的一抹晕染,让层次在模糊中逐渐柔和。

袁威心潮澎湃、童心大发,“哗”地一下拉开窗帘,巨响和强光把刻子和柳书桦都给弄醒了。一个用中文一个用英文不约而同地骂了一句什么。

“八格牙路。”这句是日语,“都给我起来,快中午了。你们俩都来看看,下大雪了,真他妈雄伟壮观!”袁威模仿中学时一位有山东口音的语文老师大声感叹了一句,把刻子和柳书桦都给逗乐了。

“起了起了,姜大鹏,你小子小资惯了,有多久没见过早上的太阳了?起来,再睡你还得胖,胖死你。”袁威就近推了一下姜大鹏,发现这大胖子依然睡得沉沉,就用双手使劲摇着姜大鹏的躯体。侧身躺着的姜大鹏在袁威的推动下,一堆腐肉似地正过身来,赘肉堆砌的脸无声地正对着袁威,双眼毫无生气的圆睁着,口鼻间凝固着鲜血……

站在旁边的袁威一看,像被电击一样一下弹来起来,跳得老远,指着姜大鹏结结巴巴地说:“怎么回事?这、这──,姜大鹏,你玩什么呢?你别吓我,刘毅,刘毅!”

仍然慵懒地斜倚在长沙发上的刻子和柳书桦,闻声都坐了起来。隔着沙发背,他们看见白惨惨的光线下,姜大鹏像一只巨大的秃鹫,散着羽翼,圆睁着双眼似乎不敢相信始终高飞的自己也会这样凄惨地扑倒。柳书桦缓慢地转头看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刻子,他不相信姜大鹏那惨不忍睹的姿势能保持很久,说不定还未等他们惊呼出来,他就会哈哈一笑跳跃起来。正在这时,刘姝手里拽着一块抹布,从饭厅的另一端奔了过来,一路疾走一路大声叫:“小毅,小毅!”

楼上的房门一响,刘毅扶着楼梯扶手,睡意仍浓,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刘姝刚刚奔到客厅和饭厅的门边,眼光一触到僵死的姜大鹏,就无声地晕倒在门边。

刻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对柳书桦指了指刘姝,示意他去扶起刘姝,快步奔到姜大鹏身边。显然,姜大鹏已经死去多时了,他脸上的那种表情绝不是装出来。他也许并没有挣扎,只是在一种摧毁他生命的东西的撕裂下,自然而然就扭曲了面部表情。刻子凑近姜大鹏的脸,看着那丑陋的弥漫了一脸的血迹,回头急促地对袁威说:“快!去叫温庆久下来!”

袁威虚脱地靠在墙边,惊慌失措地说:“死了吗?都、都、死了,还叫温庆久干什么?刻子,我可什么都没动,我、我就碰了他一下。不算破坏犯罪现场吧?不!我用双手推了他。我、我昨天说的你都听见了?我那是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

温庆久和米静绫,娜娜,白雅茹都出现在楼梯上面,听袁威这样说,便争先恐后相继走了下来。娜娜刚从楼梯上伸过头看见美人榻上的姜大鹏,就第一个反应,尖叫着扑到在紧挨着她的静绫怀里。静绫慌忙将自己和娜娜稳住,站在楼梯的第一级台阶上战战兢兢看了一眼,软绵绵地就顺着楼梯扶手跌下去了。娜娜哭闹起来,既要拖住不断下坠的静绫,又要宣泄自己的惊骇情绪,一时将楼梯口给堵住了。白雅茹冷静地看了一眼,侧身从她们身边挤下来,对怔怔地站在美人榻和楼梯之间的温庆久说:“你该去检查一下死亡时间,我来打电话报警,多少来着?110?”

温庆久裹着一件白色的毛绒睡袍,凭他的经验不用看就知道已回天无术了。他迟疑地向刻子靠近,而不是姜大鹏。

白雅茹神态坚毅地走到两张沙发中间的方几前,一边看着姜大鹏一边接通了电话。电话传来例行的问话,三问两问就让她不耐烦了,大声地说:“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来了不就都看见了?”

刻子隔着方几让她把电话递过去,在电话里小声地说着。放下电话,刻子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两秒钟,然后拍了拍手对大家说:“都别慌,听我说几句。雪太大,车根本上不来,他们派人走路进来,估计要下午才能到。初步可以断定的是,姜大鹏已经──”刻子说到这里,才有点伤感,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暖气不足还是刚刚起床的缘故,每一个人都感到异样的寒冷,九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焦在姜大鹏的尸体上,谁也不敢去看其他人。惟恐眼神泄露了心中的秘密。

“死了?欢聚的夜晚刚过,幸福的时光还未到高潮,怎么就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看情况是用的毒药,为什么用毒药?”

“是不是闹着玩的?成心吓唬我们吧──?这小子蔫坏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咱们死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

温庆久离死者最近,手在空中一挥,把表凑到眼前,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姜大鹏已经死了,大约五到六个小时。没什么外伤,看他口鼻的情况,暂时只能判断是中毒死的。刘毅你要安排一下,尸体不能放在室内,人太多,又有暖气,最好放到屋子外面去。”

“不!”静绫推开娜娜,厉声叫喊起来,“不!不要这么残忍,他已经死了,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你怎么忍心将他暴尸在外?你恨他是吗?我知道你恨他,你讨厌别人用你的任何东西,他用了你的茶杯,你觉得脏,你就恨他是吗?你是医生,你一定有毒药!”

“静绫!”袁威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喝住静绫道,“别瞎猜测。”

温庆久冷冷地看了几位女士一眼,说:“女士们不介意我无所谓,以目前的室温,再过几个小时你们会闻到异味,再然后你们──”

“别说了。”刘毅裹紧睡袍,哆哆嗦嗦地说:“刻、刻子你说,现在都听你的,要是把他抬出去会破坏你们侦破工作吗?要不连椅子一块抬?不──、不对啊?你们怎么就认定了他是被人杀的?他要是自杀呢?哦,上帝啊!我还跟他说了别死我们家呢!”

刻子烦躁的说:“不管是什么,他都是死于非命。你能有什么地方温度不高能安置他的?”

刘毅还在哆嗦,口齿不清的说:“大……大冰柜?别别别,对不起,姜大鹏,你别怪我胡说八道的,我……我都吓坏了,这叫什么事啊。后花园有一小屋没暖气,放杂物的,要不先搁那?”

刻子点点头,柳书桦扶刘姝在沙发上坐下,后者一直用眼睛看着自己的弟弟。刘毅也看了一下她,仿佛从她那里得到了力量似的,再次紧了紧睡袍,耸着肩走到姜大鹏面前,合上姜大鹏的眼睛。欷嘘道:“睡吧,在睡梦中走进死亡是最幸福的。”说完对身后的几个男人说,“咱们几个来抬吧。袁威你留下陪几位女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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