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蔚一进来,便见到了正在做题目的顾为。顾为抬起头,她的眼神有些涣散和茫然。这是专属于这个人的小习惯。这个人有些慌张,江蔚扬起了一个笑容。老样子。江蔚回本地开会,听了本校有双选会也过来了。她知道顾为在考研,不一定来双选会。她也是抱着碰一面的想法,碰不到就算了。没成想不但碰到了,这个人还坐在她公司的笔试教室。

“不面试吗?”这个人把试卷交给负责人,看上去要走。在面试的江蔚,转过头开口了。对方愣了一下,只好拿回考卷跟着排队了。江蔚没有什么问题,基本上是收面试者的答卷。答卷不错的,说不定还问上一两个问题。她或许太想跟后边排队的那个人说话了。

“江……”

“嗯?”江蔚上扬的尾音,硬生生让对方把“江总”的发音噎了回去。

“学姐。”

这一声“学姐”让江蔚的唇角扬得更深了。她喜欢对方这么叫她。当初她在对方面前耍赖,对方会含着笑,语气还会带一丝无奈。即便对方什么都没有说,江蔚也会有被宠的感觉。遇见顾为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要求有这么低。只要对方愿意,她都不需要对方为她做什么事情。或许是这样,才让对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对方大概认为她是强大的,强大到情伤也能很快自愈。和她分手的那段时间,日子真的很难熬。她无数次想回头,无数次懊悔,她不应该和对方提分手。所有的细节都被放大,江蔚从未那么深刻地反省。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是她太急了吗?她多么想告诉对方,有多么害怕失去她。直到对方如愿以偿地和她心里惦记的人在一起,江蔚一瞬间冷静了下来。冷静的时候,才会看到自己有多糟糕。

当初的分手,只是气话,她是想对方挽留的。只有对方的眼神里还有一丝丝的不忍,她就会收回她的话。

“你想来京城发展吗?”江蔚的语气很柔和。

“嗯……”顾为点了一下头。

“怎么想来京城了?”问出来,江蔚便知道答案了。这个人没有什么目标,也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江蔚知道她报了京城的学校,这一次也来找京城的工作。决心这么大,大概也是为了那个人。那个人是她的高中老师,也是她的现任。

对方的脸上果然出现了迟疑的表情,事到如今,还是怕“伤害”她吗?负责人推了一下顾为的手臂,看得出负责人对顾为还是满意的。负责人以为顾为太紧张了。江蔚又问了顾为几个问题,顾为的回答都很简短。江蔚收下了顾为的答卷。“嗯,下学期没什么课了吧?等通知吧。”

顾为出门的时候,还有点如释重负,走得很快。江蔚和负责人下楼,顾为已经走远了,远远的,能看到她瘦削的背影。长发飘飘,女孩子了不少,大概是被她现任影响的。江蔚见过她的现任,之前她和顾为还在一起的时候,她和她现在的女朋友吃过一顿饭。顾为的现任是一个很清秀的女人,非常文静。比她们要大出许多。她的现任看上去很被动,现在和顾为在一起,顾为一定没少下功夫吧。

江蔚把档案袋交给了负责人,远远地跟在了顾为的身后。顾为的步子很轻快,她走向了考研教室。去看书吗?很快,顾为拐了一个弯,进入了一栋居民楼。江蔚停下了脚步,这个角落是一个死角,顾为和她的女朋友看不到这里。她女朋友拿着书,似乎刚从居民楼下来。看样子,她们是在这里租了一个套间。这栋居民楼有些破旧,江蔚环顾了一下,大概是烂尾工程,就等拆除文件的那种。

从学校出来,江蔚的手又放在方向盘上,迟迟没有点火。距她们分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江蔚没有谈过恋爱,从一段糟糕的恋情中抽身出来,对于她来说,还是件很要时间的事情。分手后,江蔚想她应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她日以继夜的工作,直到被助理送到私人医生那里。父母也来了。“我们同意她了,你把她带过来吧。没必要这么折腾自己,折磨我们。”

在父母松口的时候,她已经失去她了。父母不问,她都不记得自己有情伤了。所谓的转移注意力,只是逃避伤口的撕裂。莫名其妙的喜欢,总是伴随着莫名其妙的一往情深。

分手以后,她很糟糕,她糟糕得无法改变糟糕的局面。她甚至不能在室友面前打起精神。室友得知得很快,她们去找顾为算账。江蔚看着口里含着血的顾为,从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输了。一败涂地。共她日日夜夜,始终是没名没姓。

顾为不算一个好的对象,大概算一个好的前任吧。她没有和自己纠缠,她消失得很快。“疗伤”的期间,也没有以“你还好吗”的名义来打扰她。如果不是自己去翻她的动态,都不知道她的消息。其实很久之前就该明白,最难办到的事情,就是让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喜欢你。总是明白的人装糊涂。

值得庆幸的是,顾为并没有渗进她毕业以后的圈子。朋友们也只是偶尔会说到大学的事情,对于顾为的任何事情也是三缄其口,即便稍稍提到,也要看她的神色。她表现得一切ok。“你们太夸张了,办家家的事记到现在。”

随着她事业的成功,朋友们也陆陆续续地信了。在她们眼里,她和顾为早就成为两种人了。是让朋友放心。也是她可以不经意地获取顾为间断的消息。

顾为考研过国家线,专业没有过报名学校的单科划线。她放弃了调剂回本校的资格,在京城找了一个完全不对口的工作。

顾为总算做本专业的工作了,工作非常不顺心,还找了大学同学出来喝酒。成熟了许多,长发烫卷了。

顾为出来创业了,非常忙。天天应酬,脸虚肿了很多。照片里的她,正趴在车头干呕。

她和顾为不是没有过碰面,碰面的时候,顾为整个人神采飞扬的。只是和她说话的时候,有些局促。她们是在机场遇见的,助理去帮她办理改签的事情了。她戴着墨镜,顾为看不到她的神情。那时候,机场正好在播程小姐代言的广告。

“我记得,你喜欢她来着。”顾为说道。

助理过来,江蔚起身了。“是吗?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江蔚回头看顾为,顾为正搂着她的爱人。顾为看上去更开心了。

顾为相信她不喜欢程小姐了。

她相信她不喜欢了。

别人的三言两语,如何还原这个人的全部未来。这个时候,顾为应该是特别失意的。助理问她为什么要来这个机场,她来这个机场,她想问顾为,是否后悔放弃她。她知道顾为的动向,她们看上去活成了彼此的路人。然而,好像只有顾为做到了。她要承认的一点,这么多年,她一直想找一个恰到好处的机会,和对方见面。不谈过去,说上一些“翻篇”的话,发生接下来顺理成章的重归于好。哪有什么破镜重圆,只有一个人一直以来的抱残守缺。

“江总,你的事情办好了吗?”助理问道。

“办好了。”

“诶?见到她了?”助理又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江蔚的脑子里又出现了顾为。不是现在的顾为,是那时候的自己。这些年,她偶尔会做梦。光怪陆离的梦,穿插在她快节奏的生活里。

“那我帮你去举牌吧。”那个人冒着小雨,衣服淋得透湿。

“冷吗?你把手揣我兜里。我兜里暖和。”那个人冒着风去接她。

“你要是再赖在我家,我就把你……”那个人好笑的表情。

她吻顾为,顾为没有躲闪。她们在一起了。她们在宾馆里接吻,在学校的操场接吻,甚至被她的室友撞破她们的关系。

“我……”她的欲言又止,她拙劣的动作。她心里有人。

“对不起。”她的无动于衷,她的眼泪。

提了分手,江蔚又把车开了回去。她看到了顾为,还看到了顾为身边的她。她把车开走了,就像后来。那时候顾为还在学校考研,刚结束一天的双选会应聘。她跟在顾为的身后,看到顾为搂着她的女朋友。那么真情实意的笑,总是没有的人看得清楚。不出所料,顾为拒绝了她公司的工作。时过境迁,这个人好的坏的。她记得稚嫩青涩的顾为,顶了一个极其仓促的妆。“学姐。”

“没有以前好看了。”戴上墨镜的江蔚,低头笑了一声。

来来往往的路人。走出机场,机场外的人拥了上去,她再一次投身她的红尘。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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