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巳时,太阳已爬过山头,空气里洋溢着朝阳的气息。

凌枫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里的赵嫣柔等三人,一脸的郁闷,甚至还有些气恼。

他觉得,三人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擅自进房间,这既是侵犯了他的隐私权,也是对他的不尊重。

他微微白了三人一眼,全然忘了谁才是‘外人’,真是好不要脸。

程德玄见他醒来,上前去又是把脉又是询问,好一阵忙活才消停。

他对凌枫的神情视而不见,完全不顾凌枫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

凌枫身为病号,自知恨也没用,对程德玄的问话是能敷衍的就敷衍,敷衍不了的就直接用‘不记得’去应付。

不敷衍不应付能怎么办,这事又不能乱答,搞不好得露馅,装失忆多省事。

最后,老头正如他所希望的那样给他诊断为‘失魂症’,说他是因为积劳过度,严重缺水导致烧坏了脑子,所以才会出现部分记忆缺失。

得!连‘失忆’的理由都不用找了,这老头也是忒配合了点。

末了,老头还说‘失魂症’太过诡异,虽然医书有所记载,但一直都没有明确的医治法子,只能开些聚气养神的方子先吃着,之后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像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三天。

凌枫只有每天巳时才能见到赵嫣柔和程德玄,他的饮食都是小桃红在照顾,相对而言,他见小桃红的时间要更多一些。

他还是会借小桃红照料他的机会,时不时的问一些让她感到奇怪的问题,偶尔还会自言自语说一些让她感到奇怪的话,起初她还会追问,后来习惯了也就见怪不怪,只当他是烧坏了脑子在说胡话。

小桃红每天除了照料他的饮食,其余时间都不会待在他的房里,估摸着是照顾她家小姐去了,毕竟赵嫣柔也是一病号,也需要人照顾。

凌枫有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独自待在房里,在将睡不睡中迷迷糊糊地度过。

……

到了第四天,也就是今天,凌枫早早的就下了床,坐在房间里自斟自饮,时不时地唉声叹气。

他双眼木讷地望着房门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姐早,程爷爷早。”

小桃红的问安声将凌枫从恍惚中惊醒。

他收回心神,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一老一少,起身辑礼。

“程前辈,赵小姐,早。”

程德玄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这是又要把脉了,每天如此,凌枫已经习惯了,他很配合的伸出手搭在桌面上。

他看着一脸认真地在把脉的程德玄,心中暗笑,这尼玛不是大街上卖狗皮膏药的江湖老骗子么,嗯,像,越看越像。

他诽谤完程德玄忍不住嘴角微微抽笑。

或许是因为现在是早春二月天,厢房门外忽然窜进的一股凉风带着一股凌冽的寒意。

赵嫣柔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裙,可能是因为她本就体虚病疾缠身,竟忍不住一阵狂咳:

“咳咳咳……咳咳……”

她的咳嗽很突兀,引得凌枫转过头去打量她。

只见她淡扫娥眉似柳叶,肤腻细腻如白玉。

凌枫作为21世纪的现代人,古装剧里的美女见过太多,但他还是被赵嫣柔的古典美给微微惊艳到了。她的美很古风很典雅,丝毫不做作,让他倍感亲切,有种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感觉。

用现代人的话说就是——遭了,是初恋的感觉。

凌枫还在细细地打量,一点都不觉得他的表情很猥琐,对程德玄异样的目光更是浑然不知。

他只顾着看赵嫣柔,看她稚嫩的小脸两边垂着两缕青丝,发髻上是一支赤色玛瑙珠子镶嵌的白玉兰花簪子,紫罗兰花纹的流苏裙勾勒出她少女初长成的丰润和娇俏,一颦一笑竟是那样地撩动他心魂。

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脸色却很苍白,一双杏眼有些暗淡,明显是疾病缠身憔悴不堪。

她气若游丝的咳嗽声凌枫已经连续听了三天,每次她来看他都会时不时的咳嗽,要是咳嗽得利害了还会忍不住用手抵住小腹,看上去很是难受。

而且,她每次咳嗽都会用绣帕掩面,对于这种温婉的举动凌枫理解为深闺少女秀慧端庄的表现,他没太在意,也没想着去深究。

唯一让他在意的是,她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令他陶醉的少女香,其中还参杂着淡淡的熏香,让他心旷神怡,好似有种提神醒脑的疗效。

他看着赵嫣柔,有些入神,全然不知一只魔抓正在向他伸来。

等凌枫感觉手指一阵剧痛时,已经忍不住嗷嗷直叫。

他抬眼望去,只见程德玄捏着他的食指,用一根细长的银针扎在上面,一双微微凹陷的眼眸有些嗔怒的盯着他,手上的银针还使劲的搓揉了几圈。

凌枫不禁恼火,这老头有病吧,有这样扎针的吗,要扎也应该提醒一声啊。

但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他也不好发难,毕竟程德玄是郎中,给人扎针是常有的是,他只能按耐住心中的恼怒。

他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地平静,然后冲程德玄问道:

“老……老前辈,好好的你扎我干嘛?”

虽然他已经在极力控制,但气急之下还是差点忍不住直呼‘老头’,好在改口得快。

他的想法是,老头虽然看着像卖狗皮膏药的,但跟赵嫣柔好像很熟,应该不至于是骗子胡乱扎他玩,或许他真的只是在治病,还是以礼相待的好。

程德玄可不知道他心里有这么多小心思,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因为现在也很恼火。

他瞪了凌枫一眼,慢悠悠地解释道:“小子诶,扎这里可有妙用,既能治邪念,又能降心火,老夫可全都是为你好,省得你胡思乱想急火攻心。”

邪念心火?胡思乱想?急火攻心?

凌枫略一思忖就明白他什么意思。

这哪里是在治病,分明是在告诫他不要见赵嫣柔生得貌美就心生邪念。

不过,老头也是够狠,不跟他明说只跟他来阴的,让他受了罪还挑不出一点理。

凌枫憋红了脸,生生咽下了这个哑巴亏。

虽然不能据理力争,但他觉得有些误会还是有必要解释清楚,不然哪天老头积怨深了往汤药里加点不该加的就不好玩啰,到时他找阎王爷去说理都没用。

他白了老头一眼,淡淡道:“前辈,你怕是误会了,我只是诧异赵小姐明明是染了风寒,却为何会病得如此之重,完全不合常理,绝无半点不敬之意。”

程德玄对他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直接冲他戾声指责道:

“你小子少糊弄老夫,前几日看你文质彬彬,以为你虽然失了魂,但骨子里应该是个饱读诗书,明白事理之人,没曾想你心思竟是这般不堪。”

他站起身,卷起桌面上那用棉帕包裹的银针,语气加重了几分,又道:

“得亏是失了魂,这要是没失,还不知道不堪成什么样呢!老夫就不应该救你。”

现场的气氛瞬间凝固。

赵嫣柔看着两人,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疑惑的问道:“程爷爷,你们……这是怎么了?凌公子是哪里惹恼了你吗?咳咳……”

“柔儿,你别管,这小子心地不纯,不是什么好鸟,你以后离他远点。干脆现在就将他赶出府去,居然还敢在老夫面前妄论医术,哼!班门弄斧,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程德玄指着凌枫一顿奚落,一点情面都不留。

凌枫也是被他说得忍无可忍,他左一口‘小子’右一口‘小子’,还说他不是什么好鸟。

所谓敬人者,人恒敬之;辱人者,人恒辱之。

到了这个份上,双方火药味十足,凌枫也顾不了那么多,不打算再给老头好脸色,省得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上,还是个老屁股。

他直接‘噌’地站起身,‘啪’一下,手掌重重的落在桌面上,一脸愤懑。

“老头,我告诉你,孔子都曾经曰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这是倚老卖老枉自尊大。”

他缩回因为用力过猛,已经有些发麻的手掌,扫了眼程德玄,又道:

“还有,我对赵小姐完全是欣赏的目光,没有半点不敬之意,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再说了,我虽不敢说精通医道,但也略通医理,她明明是简单的风寒你却治不好;

我还想说是你医术不精,枉送人命呢。靠!”

凌枫最后忍不住爆了粗口。

在前世,他一直都是游离在业界的顶峰,还没有哪个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当然,他小妹凌双是个例外,那是个仗着父母恩宠经常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小魔女,他轻易招惹不得。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程德玄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凌枫就是一顿臭骂: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就知道信口开河,有本事你治给老夫看,没本事滚一边去;

真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骂完他还觉得不泄愤,又转过头冲小桃红吩咐道:

“去把墨儿叫来,将这兔崽子给我扔出去,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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