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枫离开殓房,自觉没食欲,便早早回了厢房,正垫着被褥躺在梨花木床榻上为他未知的命运担忧。

忙碌了一上午,案件非但没什么进展,反而是迎来了更大的谜团,这样下去何时才能脱身。

搞不好到最后好处没捞着,却是莫名成了替罪羊,这笔买卖怎么想都不划算。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虽然脑子里思绪在活跃,但好在他没有认床的臭毛病,躺在床上没想多久就睡了过去。

估计是前两日颠得够呛,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呢。

直到日暮西山,霞飞满天,已是酉时末,他才醒来。

他穿戴整齐后就跑去找程墨,要求程墨陪他去逛夜市,程墨起初是不愿的,但耐不住他死乞白赖地软磨硬泡,最后只能勉为其的答应。

他不禁莞儿,当初浩子好像就是这样把自己拉到灵溪寺求什么破姻缘,然后自己才会莫名其妙穿越到北宋,这一幕还是真像啊。

……

黎安大街。

黎安县的夜市开得早,两人来到夜市时,街上已经人满为患,处处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凌枫上街不是为了闲逛,而是有其他目的。可是,看着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黎安大街,他又感觉心底一阵无力。

“面瘫程,你去找个人问问,永安堂药铺怎么走。”

“不去!”程墨直接拒绝。

他的脾性一向如此,凌枫见怪不怪。

大街上的档位基本都围满了顾客,流动的人群也是一心扑在纸醉金迷上,无暇他顾,只有一个摊位冷冷清清,特别显眼。

凌枫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走上去,坐下。摊主立马像是饿狼看到肉似的冲他问道:

“施主,算命吗?”

没错,摆摊的是个老道士,他穿着一件打满布丁的道袍,手里拿着拂尘;听声音,已是古稀之年,但看相貌,却是皮肤紧致,油光白湛,满头乌丝,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韵味。

摊位边上树着一块破帆布,上面写着‘神算子’三个大字,这招牌怎么看都像个江湖骗子;还有那双贪婪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跟‘仙风道骨’可不沾边。

面对他招揽生意的口吻,凌枫表现得很是随意,悠悠然道:

“我不信命。”

“诶,施主,命由天定,岂可不信。”

“瞎扯,既然命由天定,那还有什么可算的?”

凌枫虽然言语犀利,但老道却是见怪不怪,不慌不慌地解释:

“虽命由天定,但事在人为嘛。只要你愿意相信贫道,定然可以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难道还能把我送回21世纪不成。

这老道是越扯越离谱,凌枫懒得跟他浪费时间,“我就明着跟你说吧,我不是来算命的,只是想问个路,知道永安堂药铺怎么走吗?”

“你这是存心消遣老贫道呢?”

他一脸不喜,手里的拂尘朝凌枫挥了挥,“走走走,别妨碍我做生意。”

走是不可能走的,凌枫虽然不信命,也不算命,但他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没有理会老道的驱赶,而是转头看着程墨,“面瘫程,给钱。”

“自己给!”

“我……我没钱。”

凌枫微微尴尬地挠挠头。

他来到北宋已经将近两个礼拜,一直都是寄人篱下蹭吃蹭喝,压根就没有用钱的地方,自然就没关心过‘钱’的事。

现在的他是真正意义上的‘身无分文’。

程墨看他表情不像是在说谎,这才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

“给,这是一两。”

老道看着桌面闪闪发亮的银子,不禁两眼放光,伸去想拿。

凌枫却是没给他机会,抢先夺过,攥在手里,然后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老头,你这就不讲究啦。买卖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什么都还没提供就想拿钱,不太好吧?”

老道抓了个空的手顿了顿,微微尴尬地收回,在胸口处,打了布丁的道袍上,挠了挠,嘿嘿笑道:

“行行行!你说,是算姻缘还是吉凶?又或者仕途?”

“嘿!老头。”

凌枫直接站起身,“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说了我不信命,也不算命,我只是来问路,”

他拿着银子在手里把玩,还刻意在老道面前抛了抛,“你只要告诉我永安堂怎么走,这一两银子就是你的。”

老道看看他,又看看在空中翻滚的银子,眉头微蹙,“不算命?只问路?”

见凌枫点点头,他一脸不喜,又开始赶人,“走走走!贫道这里可问‘来路’,也可问‘去路’,就是不能问眼前路。”

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老道这里行不通了,但凌枫并未打算放弃。

他指了指周围的人群,又指了指老道的摊位,“你看看,你自己看看,就你这冷冷清清的样子,枯坐一天也是白搭,这一两银子顶你十天半个月的收入了吧?你不再考虑考虑?”

老道越是固执,凌枫就越是要跟他杠上,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前世遇到棘手的项目,越是艰难他就越想攻克。

只是,老道好像并不吃他这套。他一脸俾伲地解释:“那是因为贫道在等有缘人,凡夫俗子又岂能是贫道的天命之人。”

任他说得天花乱坠,在凌枫眼里,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江湖骗子,他的摊位之所以冷冷清清,无非就是本地百姓已经看透了他骗子的本质,所以才会不相信他,不光顾他。

凌枫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微微思忖,甚至觉得他的话前后矛盾。

于是,戏谑道:“老头,听你的意思你只给有缘人算命,是也不是?”

老道点点头:“是又如何?”

凌枫微微坏笑,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程墨,“那我俩算不算你的有缘人?”

老道被问得微微一怔,迟疑了一会儿,眼神在他们身上游离,待看到凌枫手里那锭银子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然后指了指凌枫,“你算!”又指了指程墨,“但他,勉强算吧。”

凌枫微微愕然,细想之下却又不置可否,想来他是识破了自己跟程墨的关系,所以才会这样说,不过,他的回答倒也讲究。

他看着老道,莞儿一笑:“老头,算不准你怎么说。”

“算不准,分文不取。”

“那好!你可敢算算我来自何方?”

“有何不敢!”

凌枫这是在‘钓鱼’,见老道上钩,他又补充道:“你要是算对咯,我再给你加一两,要是算错咯,你得给免费给我们指明去永安堂的路。”

他可不相信老道凭借察言观色的伎俩就能看出他来自一千多年后的时空。

老道闻言,若有所思地把玩着胡子,开始认真地打量起凌枫,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道:

“施主,命由天定,份在人为。日后遇事切莫过于强求,一切皆是定数。切记切记。”

凌枫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双手在桌面上一拍,“老头!你打玄机也不带这样的,我是问过往,谁问你以后了,你诚心消遣我呢?”

“施主,切勿动怒,切勿动怒。”

老道急忙陪笑道:“凡尘茫茫辽无边,凡胎肉体虽是沧海一粟,但也有他存在的使命和意义,你又何必太过于执着过往,何必非要分清来自何处,欲往何方呢?”

说来说去还是在打玄机,说了跟没说一样,凌枫恨不得把他摁在地上摩擦,把他海扁一顿。

但听他声音,明显已是古稀之年,讨生活也不易,总不至于跟一老年人置气,想想便作罢。

现在,他只想尽快找到耿济仁问出更多的线索,无心再跟老道做无谓的争辩。

“老头,你给句实在话,到底知不知道永安堂怎么走?如果知道,我们就算上一卦,如果不知道,我们就此别过,谁也别耽误谁,你看如何?”

“好好好!咱算完我就告诉你。”

老道贱贱的笑了笑,又道:“不过,银子得加一倍。”

“好,一言为定!”凌枫答应得很爽快,反正也不是他的钱,他无所谓。

老道闻言,心中一喜,笑呵呵地指了指桌面的笔墨纸砚,“施主,贫道测字断命,还得劳烦你写一个字。”

还以为是卦签呢,没想到是测字,不过,是什么都无所谓啦,凌枫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自己去测。

他转过头,邪魅一笑,打起了程墨的主意,“面瘫程,写个字呗。”

“不写!”

“就写一个,很快的。”

说话间,凌枫已经起身走到程墨身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对他一阵推搡。

奈何程墨是习武之人,下盘结实到宛如脚底生根,任他使出全身力气也没能撼动半分。

凌枫略感尴尬地松开手,微微嗔怪:“就一丁点儿小事你都拒绝,说好的协助呢?真不知道你跟来有什么用。”

凌枫有些生气,但他还没放弃,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恳求不行就威胁。

他拿起笔,蘸了蘸墨水,递给程墨,“这次的案件我已经有了眉目,你要是不写,我明天就回丰州,至于这案子谁爱查谁查,反正我是不管了。”

关于这一点,凌枫可不是跟他开玩笑,这次的案情越来越棘手,谜团也越来越多,程墨要是再不配合,他在黎安县将寸步难行。

这样一来,还不如找个由头回丰州,大不了离开知州府自力更生,总好过像现在这样,随时有成为替罪羊的可能。

好在,他的威胁还有点作用,程墨已经接过笔。只见他笔尖飞舞,几息便已写好。

凌枫凑上前去看了眼,是个‘墨’字。

“老头,这个字怎么解?”

他把字往老道面前一推,“赶紧的,我们赶时间。”

老道细细的打量了下,然后看着程墨,微微笑道:

“不知施主要问什么,仕途?吉凶?还是姻缘?”

“姻缘姻缘,当然是问姻缘。”凌枫抢先开口,明显是嫌事不够热闹。

“你说的可不算。”

老道的目光从凌枫身上移开,看向程墨,“施主,得你自己说,不然测不准。”

“随便,”程墨一脸漠然,毫不在意。

老道无奈,只好测姻缘。

他看了眼那‘墨’字,然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怡然定神。

待他再睁开眼时,神情肃然地说了句:

“黑土中水,冥泉之命。”

凌枫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忍不住嗔怒:“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人话!要是再敢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话,我拆了你的摊信不信?”

“小伙子,别生气,别生气,气大伤肾。”

这是要砸招牌啊,老道吓得赶紧解释:“冥泉之命涉及冥府之事,如若问吉凶,贫道还真答不上来。至于姻缘嘛……”

他眼神瞟了瞟凌枫手里的银子,伸出手摊开掌,笑而不语。

这老头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惦记银两的事,凌枫把银子递给他,白了他一眼,暗骂他老不正经,道士应该六根清净,他眼里却只有钱。

老道却并不在意他的目光,接过银子,怡然自得,在手里掂了掂,才又道:

“程施主的姻缘应在墨水之畔,黑土之中。”

“然后呢?”凌枫追问道。

“缘分未到说再多也没用。况且,天机不可泄露,如若不然,是要遭天谴的,施主可莫要害贫道。”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凌枫算是看清了,他纯粹是一大忽悠,不,应该是一老忽悠。

他虽然气,但为了案子的事,只能忍了,“算了算了,如今测也测了,你也该告诉我们去永安堂的路怎么走了吧?”

银两已经到手,老道没有再推托,笑嘻嘻地将去永安堂的路线跟两人说了一遍。

凌枫跟程墨听完,没有再做逗留,径直地往永安堂走去。

才走出没多远,老道却是在后面着急地喊道:

“施主,银子,银子,你许诺的另一半银子,年轻人可不敢欺负老人家喽。”

凌枫问程墨又要了一两银子,头也不回的抛给他,然后就又听他在身后嚷嚷:

“施主,可莫要忘了贫道的话喽,别太执着于过往,既来之,则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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