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县的夜市灯火通明,纸醉金迷,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本应是个令人流连陶醉的夜晚,可凌枫却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站在一座偏离闹市的拱桥上,看着桥底下的潺潺流水,想起越来越理不清头绪的案子,心里满是忧愁。

据耿济仁说,柳乘风最后一次去抓药时,说家里虫鼠出没频繁,需要清一清,便向他购买砒霜。

只是,后来付钱时,耿济仁发现他银钱不够,看在多年主顾的‘情份’上,就半卖半送了一小包。

他之前一口咬定是送而非卖,其实是在偷换概念,断章取义。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看似寻常的一件小事,却让严晴的死因变得更加扑所迷离,捉摸不透。

柳乘风本就是嫌疑人,现在砒霜跟他扯上关系,除了加深他的嫌疑,并没任何实际意义。

而且,这样一来,案件的疑点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是增加了两个疑点:其一,柳乘风购买砒霜的真实目是什么;其二,砒霜又为何会出现在严晴身上。

理不清头绪的凌枫,自觉耗在永安堂也没用,便跟程墨一起到夜市闲逛,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拱桥上,然后就在拱桥上驻足。

正倚靠在桥梁边唉声叹气的凌枫,肩膀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他头也不回地来了句:

“面瘫程,别闹。”

想想又觉得不对,面瘫程怎么可能跟自己开这样的玩笑,更确切地说,是他不知道玩笑为何物。

凌枫疑惑地回过头,发现来人是宋芊芊跟她的丫鬟青禾,再一细看,宋芊芊竟是换回了少女装,白裙及地,唇红齿白,竟是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只是,凌枫却是知道,她虽妩媚,但不优雅,别看她静若女神,实际上,她动则破功,宛如女神经,从她打招呼的方式就可见一斑。

她的出场方式凌枫实在不敢恭维,不由得揶揄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宋大仵作。怎么,大晚上的,你是要跟本官演一出鹊桥相会吗?”

宋芊芊微微尴尬地打量了下他,眼中满是俾伲,“鹊桥相会?就你?也配?”

“嘿,我怎么了?”凌枫两手一甩,原地转了个圈,“你看看,你看看,就哥这身材,要身高有身高,要相貌有相貌,差在哪啦?”

“嘁——”

宋芊芊白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起了案情,“你不留在衙门查案跑这里来干嘛?”

她整理了下刚刚因为抬手而变得有些褶绉的袖口,又问:“莫不是知道自己不行,觉得愧对柳严氏,准备投湖谢罪呀?”

“打住!你才不行!”凌枫对她的措辞很无语,却还是解释道:“查案嘛,当然得走访取证啦,线索又不会自己送上门。这不,刚从永安堂出来。”

“真的?”宋芊芊眉头微蹙,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我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凌枫侧目瞟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请不要用怀疑的目光侮辱我高尚的人格。”

说完,他又笑嘻嘻地来了句:“你这是诽谤,按律要打屁股。”

宋芊芊一脸茫然,诧异道:“大宋律我熟,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一条。”

“这是凌氏家法,你要不要试试?”

宋芊芊微微一怔,等反应过来,脸色绯红,眸露愠色,“没点正经,净胡说八道。”

没等凌枫接话,她又娇羞着脸,岔开话题:“你说你去过永安堂,那有查到什么线索没有?”

“跟你告诉我的没什么出入,唯一有用的线索就是终于知道藏在严晴身上的砒霜是谁的。”谈及案情,凌枫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

“谁的?”宋芊芊急切地问道。

“柳乘风!”凌枫将从耿济仁那里获取的消息跟她说了一遍。

“果然,果然是他害死了严晴。”

听完凌枫的话,宋芊芊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愤懑道:“严晴为了他不惜背离家门,如此对他,他居然还下此毒手,像他这样的负心汉就应该斩首示众,以此来告诫天下的男人,我看到时谁还敢有此负心之举。”

“宋小姐,我可没说过人是柳乘风杀的,你要是弄巧成拙,整出个千古冤案,可别赖在我头上。”宋芊芊此刻俨然就是一‘愤青’,凌枫觉得还是有必要先撇清关系,不然她要是有什么过激的行为,说不定会殃及池鱼。

她把玩这她垂在胸前的一缕青丝,眼中满是疑惑,“你不是说砒霜是柳乘风的吗?”

“对啊!”凌枫并不否认,“可严晴并非中毒身亡,她的死跟砒霜没有直接关系,所以,砒霜只是一个侦查方向,而不是决定性证据。”

“那怎么办?现在掌握的线索根本还原不了案件的真像。”她颔首片刻,莲步微顿,“要不……要不你就直接给他定罪,反正他也认罪了。”

“不行!”凌枫直接否决,他总觉得柳乘风一案没那么简单,背后应该还隐藏着别的事情。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查?案子总不能一直这么悬着吧?”

“再等等吧。”

“等?”她低眉微蹙,“就算你能等,严晴的尸体可等不起,还是让她尽快入土为安的好。”

“明天不是还要去一趟柳庄嘛,到时看看情况下再说。”

他觉得她说得也在理,严晴的尸体是该尽早入土为安,不能再拖,但也不能因此草草结案,只能寄希望于明天的柳庄之行。

宋芊芊没再继续追问案情,而是看着他问起了程墨,“你不是说跟程侍卫一起去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

一个人?面瘫程不在?凌枫带着疑问看了眼身后,没人,又抬眼在周围搜寻了几遍,还是没人。

很明显,程墨早已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免心中微嗔,果然,面瘫程要是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别管他了,说说你呗,你大晚上的出来干嘛?”凌枫双手交叉负在脑后,疑惑地瞅着宋芊芊“你一个女子,总是抛头露面,你老公……呃…就是你夫君,他能放心你?”

青禾急忙解释:“凌……凌大人,我家小姐还未出阁呢,凌大人可莫要毁了我家小姐清白。”

当事人还没发话呢,丫鬟却是先急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凌枫听完,深感诧异,居然还没嫁人,看着都二十好几了,在古代以她的年龄,应该孩子都会打酱油才对。

宋芊芊被他的盯得难受,竟是涨红了脸,不得已补充道:“本小姐天生丽质,想娶我的人多了去,是我不屑与那些满口伦理纲常三从四德的人为伍,可不是本小姐嫁不出去。”

就是没人要呗,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明明是剩女,却非要把自己标榜成‘圣女’,剩女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自知之明。

宋芊芊很显然就属于后者,在古代,女子抛头露面就已经有违常理,她倒好,还整天跟死人打交道,能嫁得出去才怪。还“圣女”呢,灭绝师太还差不多。

他似笑非笑地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并为她遥不可及的幸福生活默哀了三秒。

“你那是什么样眼神,是不相信我说的?觉得我是嫁不出去?”宋芊芊微微嗔怒道。

“误会误会,纯属误会,虽然你已经二十好几,可我也不敢说你嫁不出去啊。我只是好奇你大晚上出来干嘛?”

凌枫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在想,谁是剩女谁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嫁出去。

宋芊芊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还是解释道:“买些验尸用的布块,我箱子里的存货今早在殓房已经用完了。”

“原来是这样啊……”凌枫心念一动,凑上前去,“正好,我对黎安县不熟,缺个向导。”

程墨莫名其妙的消失,自己又人生地不熟,现在有免费的‘导游’,不用白不用。伟人都曾说‘浪费是可耻的’,人力资源浪费也是一种浪费。

宋芊芊听不懂,扶了扶小脑袋瓜,疑狐地问道:“向导?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一起同行的意思。”凌枫解释道。

“谁要跟你同行。”宋芊芊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别呀。”

凌枫起初还真怕她无情地拒绝,但想起今天验尸的情形,心中便有了主意,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你带上我,我送你两件礼物,你看如何?”

“礼物?什么礼物?”

“到时你就知道了,惊喜总是源于神秘。”

“那我怎么知道你送的礼物我喜不喜欢。”

“包你满意!”他一脸认真的说:“我保证,你带上我绝不会后悔。”

她微微思忖,点点头,“那行,反正我要去的也是严家布庄,说不定你去了还能查到些新的线索。”

“欧了!”凌枫打了个响指,催促道:“走吧。”

他举止轻浮,完全不想今天早上的样子。

宋芊芊不由得一阵无语,微微白了他一眼,便跟青禾踩着莲步向严家布庄走去。

凌枫也追了上去,和她并排而行,双手负在脑后,时不时地侧过头看她一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走到半路,凌枫却是顿住脚步,一拍脑门,看着她,微微尴尬,“宋小姐,我们商量个事呗?”

宋芊芊打量了下他,很认真地说:“我看还是说了吧,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宋小姐,你太敏感了,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他嘿嘿笑道:“我就是想跟你商量下,我送你礼物,你付账行不行?”

“我没听错吧?你送我礼物,还得我自己付钱?”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幻听了。

“你没听错。”凌枫厚颜无耻地挥了挥衣袖,“本官两袖清风,视金钱如粪土,钱财乃身外之物,从不带钱。”

别看他一副稳如狗的样子,其实内心尴尬得一匹,说了要送别人礼物,现在又要别人的买单,这跟前世那些口口声声说着‘我请客’,临了又来一句‘你买单’的人有什么区别。

可没办法,谁让他夸下海口时忘了他没钱这茬。

宋芊芊:“你还记得你要同行时说了什么吗?”

凌枫:“记得啊,我说保证你带上我不会后悔。”

宋芊芊:“可我后悔了。”

凌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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