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城河,单黎夜站在岸边。

龙云陪着她,无只言片语。

龙云想,如若是之前,她会说很多话,会咬牙切齿的说那个傅花隐今天又做了什么,如何可恶,如何可恨,每回提起那个人,她没有半句好话。

而今,她突然这样沉默。

单黎夜忽然问:“龙云,你知道仇姬是谁吗?”

十四岁的龙云抬起面目,握着剑的手指不觉间颤动,提到魔教之人,他总是一副很戒备的模样:“一个魔教杀手,你问她做什么?”

“今天,我与她交过手。”

龙云不敢相信:“你打得过?”

“我输了。”

“你受伤了?”龙云略微关心。

“我没事。”单黎夜想不通:“那个仇姬在魔教,会是什么地位呢?”

龙云看着她,摇头,表示不知。

单黎夜叹了口气,那个叫仇姬的人,认识傅花隐,并且仇姬看傅花隐的眼神,那样的特别,傅花隐这个人……

不再深究,单黎夜放下了此事,同龙云回了山庄,她常常偷摸不见踪影,但晚上必须得回山庄,好在有龙云相伴打掩护能瞒得了一时,山庄内的人,总以为她喜欢拉着义兄贪玩。

庄主父亲出去做生意的次数减少,常常在山庄住很长一段时间,弄得单黎夜都快差点忘了,这山庄是庄主父亲的家,只是山庄内事,他很放心交与温轻兰打理而已,连玉儿都说,庄主父亲与温轻兰夫妻俩的关系,似乎缓和了许多,肯重新住在一块了。

庄主父亲偶感风寒,单黎夜去探望时,只见正站在院子里的庄主父亲握着温轻兰的手,亲昵叫了一声:“兰儿,对不起。”

温轻兰靠在他肩头。

单黎夜默默退了出去,被龙见尘一把搭住她肩膀,她见怪不怪,嗔责道:“哥,男女授受不亲,被人看到不好。”

龙见尘很不情愿:“每次你和龙云鬼鬼祟祟的,到底在做什么,难道我就不能参与吗?”

单黎夜轻笑摇头:“不行。”

龙见尘仍然喜欢与龙云较劲,每次龙云一靠近她,他就要挤在中间,恨不得朝全天下宣布,他才是亲哥。

她与龙云走得太近,和龙云打打闹闹的,弄得龙见尘很是苦闷,自从他学艺归来,觉得这妹妹比以前活泼多了,忽然间爱笑爱闹,和他也更亲近了起来,一声声的哥叫的顺口。

这些,也许都是龙云的功劳。

这样,她开开心心,也挺好的。

龙见尘问她:“你是不是喜欢他?难道这个义弟要变妹夫?”

龙云说:“不会。”

单黎夜惊住,与龙见尘双双回头。

龙云说:“少庄主放心,不会。”

“那就好。”龙见尘拳头握紧:“你要是敢招惹我妹妹,我以后绝不放过你!”

满意的放下这句话后,十六岁的龙见尘离家出走,去了西岩京城,投奔了做大将军的大伯,气得庄主父亲风寒加重,温轻兰多次遣话让他回来,龙见尘不愿意,非说要建功立业,名垂千史。

没了龙见尘这个爱惹事生非的中二孩子,庄主父亲的视线重点又放在了她身上,她与这位父亲的关系稍稍有了点变化,他曾问她:“听说,你喜欢下棋?”

爷爷以前教她时,她的棋子总是都被杀的七零八落,差点就想放弃,爷爷便耐心的教她怎么布局,怎么占地,怎么防守,怎么进攻,后来爷爷不在,下棋这费脑的事她再没碰过。

庄主父亲的棋很温和,总在一步步指导她,让她兴趣盎然。

庄主父亲有空时,常与她对弈,一来一往之间,父女俩玩的痛快淋漓,她的棋艺慢慢进步,她终于第一次败了庄主父亲,那抹笑容难以掩饰,自然也被他捕捉。

单黎夜第一次叫他:“父亲。”

一眨眼,她已十三岁。

傅花隐早已不再带着她抛头露面,她的对手不再是外面的人。

她打败了影月所有暗影,四大暗主之末的漫雪禾,没有从她剑下逃脱。

漫雪禾输的心服口服。

因为漫雪禾看到了这个少女的成长,从十岁到十三岁,快三年了,从不会武功,到如今一步步爬升,到达令人折服的地步。

而这些,是傅花隐的功劳。

漫雪禾甚至想不通,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怎么可能会教出这样一个人。

有时候,漫雪禾认为这个少女有点不太像小孩,隐忍有力,沉稳如水,不骄不躁,即便赢了她,那少女的脸色并未有多么高兴,那眼中似乎在告诉众人,这还不够,要赢很多!

漫雪禾叹息。

若是这少女能做傅花隐的徒弟,去学傅花隐一身的医术,到时医毒武功加身,日后不可估量。

可惜,傅花隐不收徒,医术不外传。

而最令漫雪禾深深震撼的,是这个少女与师锦怀的一战,三天三夜,不眠不休,那少女甚至连喝水的时间都腾不出,虽说是点到为止,但少女眼中的狠劲尤显。

师锦怀排名第三,一直不服气自己是老三,每天都恨不得很跟断汐风抽一架,夺他老二之位,只是一直不见效果罢了。

至于排名第一,毫无疑问是傅花隐。

没人会跟一个医毒双全的人过不去。

比武时,师锦怀异常激动,一开始没把少女放在眼里,后来不得不卯足了劲儿,这样一个对手,这样痛痛快快的一场战役,恨不得再多打会儿。

只是,师锦怀输了。

三天后,两个人都已经浑身是伤,原本再也提不起任何力气再去战斗,可是不知为何,那少女躺了一会儿,硬是凭着自己的一股毅力劲劲直直的站了起来。

师锦怀叹气又叹气,不认也得认,因为他精疲力尽,完完全全不想站起来,就这样躺着吧。

与师锦怀一战后,那少女还能执剑临风而立,甚至还一步步走向药阁。

那少女,真的,只是一个孩子?

不,那少女的眼神仿佛在告诉所有人,不要把她当小孩。

她不是,再也不是。

她会长大的!

单黎夜趴在药阁软榻上,给她上药的是傅花隐。

全身上下伤痕大大小小,有些痛,很痛,在打架的时候她不怎么觉得,可傅花隐给她上药,她却突然想哭,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眼眶里的东西还是没忍住,在傅花隐看见她的眼泪前,单黎夜整个人已经躲在了他怀里,坚忍的靠在他肩头,抓着他的衣衫,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要她变得强大,她已经很强了,可是,她赢了这么多人,却没看见他脸上的笑容。

相反,傅花隐似乎很忧心忡忡。

她做的,还不够好吗?

若是以往,她投他怀抱,这个时候他应该肆意的笑,然后若有若无的调侃她:“小灵儿,你是喜欢上了我?还是喜欢上了我的怀抱啊?”

她会附和他,调笑晏晏:“是啊是啊,像花隐哥哥这样的大美男,连雪禾姐姐都有点动心呢。”

因为那才是他的另一面,对影月众人不同的那一面,尤其喜欢笑,很轻魅邪肆的笑,总喜欢调戏她这个小不点。

但他只调戏,却不负责。

自从上次给她上了调戏那一课之后,傅花隐对她,再没了之前的那种笑容,她所看到的,只有他深深的锁眉。

是不是上次她做错了什么?

傅花隐见她如此,说的话轻轻淡淡:“还有半年,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在努力,断汐风也在努力,你不败了他,便成不了影月少主。”

傅花隐不担心她。

原来只担心比武。

“我不想当。”单黎夜直接了当,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微颤。

傅花隐的下一句话更冷:“三年前你做了选择,如今没有反悔的权利。”

“那个选择,是你帮我做的。”

单黎夜开始跟他较劲。

从始至终,她什么都没有承诺过。

是傅花隐说要把她变强,是他说要她当上少主,是他要教她武功,是他带她出去磨练,是他成就了她如今的模样,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做的选择,她什么都没有做过。

而她,竟连反悔的权利都被他剥夺。

傅花隐觉察到了她的反抗,没有任何思索,淡然开口:“一月之后,你若能败了我,我不会再帮你做任何选择。”

单黎夜回应他:“好。”

三天没回庄,庄内一切安好。

只因她留下字条,说要上京城去找哥哥,半路不想找了,又回了来,当然这只是借口,龙云与她口供一致,连安晨也帮她掩护,庄主父亲和温轻兰到底还是信了。

自从庄主父亲回来之后,曾经那些杀手,再没出现过,庄主父亲和温轻兰并不再担心她的安危,这三年来,她一直很自由。

安晨瞧出她这半月来魂不守舍,问她:“小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单黎夜问他:“你有喜欢的人吗?若是他突然不理你,你会做什么?”

安晨愣了愣,想了什么:“你和龙云……吵架了?”

单黎夜很无语。

龙云这两天不见了踪影,不知道被庄主父亲安排做什么去了,怎么他们一个个都觉得,她和龙云关系不同寻常好似有一腿,真的有这样让人误会吗?

单黎夜叹息:“我是在问你。”

安晨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女,她的容貌越长越开,跟那个女子,是越来越像,他笑得坦然自若:“你看我,像有喜欢的人吗?”

“像啊。”单黎夜回答:“三年前,你喝了酒,是跟那块手帕有关系吗?”

“小孩子,不能喝酒。”安晨没有回答什么,只是这么告诫她。

当晚,她喝酒了,她的酒量以前练过,越喝越不醉,只停不下来。

不知怎么的,龙云来了。

这应该是龙云第二次主动踏足她的闺房,第一次还是两人一起罚跪的时候,龙云说:“义父让我来看看你,你怎么了?”

两年前,庄主父亲认义子,各种仪式举行完毕,他已改口叫义父。

单黎夜忽然问他:“你喜欢我吗?”

十五岁的龙云愣住:“为什么这么问?”

“他们都觉得,我俩有问题,真是奇怪。”单黎夜开怀一笑:“所以,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喜欢。”龙云回答。

单黎夜怔住了,拿酒的手微抖,她竟一点都察觉不出来,慢了音问:“你喜欢我什么?”

龙云想了一下:“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不知道。”

“喜欢就是想和这个人成亲,和这个人过一辈子,一起做想要做的——”

“那就不喜欢。”

单黎夜搁置酒壶,这一惊一乍的,让她起伏太快。

“你想做的,和我想做的,不一样。”龙云这样说:“我喜欢你,喜欢和你待在一块,但是,我并不是想要与你成亲,也不是要与你过一辈子,所以,你定义的喜欢,和我认为的喜欢,应该是两种东西。”

龙云解释得条条在理。

单黎夜点头:“明白了。”

龙云反问:“所以,你喜欢我吗?”

单黎夜笑了好一会儿:“喜欢啊。”

碰巧有两个丫头来她闺房收拾东西,听见了这句话,隔日便传出,她已与自己的义兄私定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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