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都要成亲了。”二愣子嘟囔了一声,心里百味杂陈。

大家哄闹着,唯有他低头摆弄茶碗。他也有二十多岁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哪个男人不想。可他家里父兄早亡,家境贫寒,加之母子俩的名声都不好,十里八村好人家的姑娘瞧不上他家。

杜梅见他一副萎顿的模样,知他触景伤情,遂打岔问道:“最近摊子上生意怎么样?”

“天热嘛,大家没什么胃口,集市上的生意都不好做。”老头抬眼看了看她。

“梅子姐,大概是我煮茶的手艺不好,自打不卖冰后,都留不住客人。”大丫涨红了脸说。

“这也不怪你们,我们原先摊子上兼卖冰,大家图凉快,进来喝碗茶消消暑。现下,没了这个便利,自然要差一些。”杜梅拍拍大丫,安慰道。

“还是卖如意汤的时候生意红火。”大丫眼角润湿地说。

“金银花、荷叶、苦瓜,还有多少?过了中元节,差不多就立秋了,这茶就不能卖了,喝多了伤脾胃。”杜梅思索了下说。

“我估摸着卖不到那个时日了,我们以后接着卖如意汤吗?”大丫每日煮茶,一次耗费多少,她心里多少有点谱的。

“想是这样想,只是到时不知是什么情形。”杜梅想着秋天鸭子该下蛋了,到时,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腾出手来接着做。

“梅子姐,不管你以后做什么,我都跟着你干!”大丫热烈地抓着杜梅的手说。

“我也是,我也是。”二愣子连连附和,生怕少了他。

“梅子姐,这是这些日子卖茶的进项,已经扣过我们两个的工钱了。统共一千零七十八文钱。”大丫拿出一个粗布包,推到杜梅的面前。

“不是说好的嘛,卖茶的钱,你们自己留着。”杜梅看也没看,原封不动地推回去。

“那哪成,摊子是你的,手艺是你的,连苦瓜都是你家地里的,我怎么能白拿这么多钱呢。”大丫慌乱地摆摆手,她是个实诚人,认死理。

“瞧你说的,什么白拿不白拿的,我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幸好有你们,摊子才没闲放着,而且煮茶,挑茶都是你们做,是你们该得的。”杜梅笑着说。

“可我知道,你等着用钱呢。”大丫和二愣子天天在集市上,听的各路传言太多,也不知该信谁的。但总归一条,花钱消灾,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我有的,而且事情也办妥了。钱,你自个收着吧。师父和师娘时常病着,你该多攒些,以防急用。”杜梅没料到,大丫这会儿说出牛二的事情来。她母亲和三个妹妹还不知道这些事呢。

“我就说梅子不会要的,你偏不信!”二愣子一副不出所料的笃定表情,他帮着把粗布包放回到大丫身边。

听了他们的一席话,许氏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杜梅,这丫头日日在外头奔波,为了不让她担心,不知有多少事瞒着她。

“娘,是这样的,牛哥前段时间有点事,我帮着跑跑腿,花了些钱,他日后肯定会还

给我的。”杜梅眼见着,纸包不住火,只得掩饰地说。

大丫一听这话,心里暗叫不好。自己给杜梅捅娄子了,忙岔开话题:“我娘在家总念叨你,今儿特意叫我来看看,不然还得下田车水呢。”

“嗳,瞧我最近忙的,都没去看师父和师娘。赶明儿得空一定去。”杜梅懊恼地拍拍额头。

“我明儿也给田里车水,我帮你啊。”二愣子往大丫跟前凑了凑。

“谁要你帮,你能把自家的活做周全,就不错了!”大丫毫不客气地说。

“钟叔,田里旱得很严重吗?”杜梅转头问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杜钟。

“是啊,春天里雨下得有点多,这三四十天,没见一星半点的雨,田地里都干得开裂了。我们杜家沟还算好的,靠着射山湖,只要肯出力气踩水车,水总是有的。”杜钟见天地在田地见奔忙,日头把他晒得黑皴皴的。

“我听说老王庄的旱谷都绝了收,玉米杆子都晒成了烧火柴了。”杜树接口道。

“我记得,他们村上不是也有小河下坝么。”杜梅侧头问。

“这日头多毒,小河小坝的水,哪够浇庄稼,早就断流干涸了。”杜树最喜欢到处摸鱼捉虾,自然了解周围村庄的情况。

“你这小子,把主家的活做好才是正经,别每日净整这些没用的。”杜钟轻轻拍了下儿子的脑袋,觉得他是不务正业。

“梅子,你只管放心,你家五亩田里的水足足的,已经追了一次肥,只等抽穗扬花了。”杜树抚着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杜梅说。

“我自是相信你的,树哥。”杜梅笑眯眯地说。

眼见着太阳沉进了西山,一群人玩闹够了,不顾杜梅的挽留,各自回家了。

“梅子,牛二到底怎么回事?”晚饭桌上,许氏严肃地问道。

“也没啥事,他前段时间不是和黑蛟龙一起卖冰嘛,结果朝廷说这个不能卖,所以今儿打了他们几板子,现下已经放回来了。”杜梅简明扼要地说,许多重要的话都被她掐掉了。

“哪有这般简单,连大丫都看出来你缺钱!”许氏不想听敷衍,她要知道真相,她想和女儿分担。

“这……钱是花得比较多,但我挣得也不少。娘您放心,以后我还能再挣回来的。”杜梅安慰许氏。

“你这丫头,娘担心的不是钱多钱少,只要咱们一家人每日像这样,好端端的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许氏撩起围裙,擦了下眼角。

“娘,我们不仅要一家子团圆,还要过上好日子。”杜梅站起来,走到许氏跟前说。

“对的。”三个小的,也离了饭桌,团团围着许氏,杜桂撒娇搂着她,要抱。

许氏眼中泪光闪闪,一把搂住杜桂,杜梅姐妹则搂着许氏。一家人头挨着头,脸挨着脸,杜桂耐不住痒痒,咯咯地笑,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吃了晚饭,杜梅开始裁那块雨过天青色的素缎,钟毓身材欣长,杜梅早已有心将他的尺寸记下来了。

许氏也来搭手帮忙,两人手脚麻利,飞针走线地各自缝好了半幅。此时夜已深了,三个小的也已经睡下了。

“梅子,你得空请你废稿叔算个日子,咱们热热闹闹把家搬了吧。”许氏收拾针线箩,把散落的丝线绕在一起。

“嗯,这次咱办场大的,但凡是帮过我们的,都要请来喝酒。”杜梅点点头说。

“好,你操办吧,只不要太过,村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家。”许氏垂下眼睑,她虽弱不禁风,心里却亮堂得很。

翌日,杜梅和杜樱拿了家里两瓶辣椒酱,到废稿家里去,请他看日子。

废稿正在家里凝神写字,听了杜梅来意,忙拿出黄历,看了几个日子都不甚满意,一推再推,只有一个五天后的日子,大吉大利。

杜梅欣然同意,并邀请他五天后来杜家吃饭。

“废稿叔,你家里可有本朝律法的书?”杜梅环顾他家里,到处是书,简直是汗牛塞栋。

“你怎么对艰涩难懂的律法有了兴趣?”废稿嘴上这么问,眼睛却在书架上扫视寻找。

“我这不是做些小买卖嘛,懂些法则,不容易被人讹诈。”杜梅在牛二和黑蛟龙盗冰的事情上,得出了一个教训,那就是要懂律法,知道哪些能做,哪些不能盲目瞎干。

废稿架起了梯子,爬到书架顶上,找出两本厚厚的书,递给了杜梅。

及到下午,杜梅赶着马车出门了,这要办酒席,就得先把酒菜先预定上。烧酒怎么的也得要打上七八斤,水酒也要备些,猪肉牛肉起码得要十几二十斤,鸡两只,鱼两条,豆腐半屉。

杜梅在集市上跑了一圈,把五天后要用的东西订好了,又买了些调料和佐料。她走到云裳绣庄,见只有石大娘在柜台里坐着。

“大娘,叶掌柜还没回来?”杜梅试探地问道。

“没呢,主子这次叫得急,他们着急忙慌地赶去了,也没留下什么话,不知道几时才能回转。”石大娘见是杜梅,忙笑眯眯地说。

“那五日后,我家里搬家办酒,石大娘一定要来,你还代表他们来一下。”杜梅这算是口头上邀请了。

“房子这么快建好了?那真是恭喜恭喜,到时,老婆子一定要讨杯水酒喝喝。”石大娘喜笑颜开地说。

“那肯定管够的。”杜梅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哦,对了,叶青走的时候,说你若是来了,就把前面的账结清。”石大娘拍了下额头,她差点把这事忘记了。

“哦,好呀。”杜梅伏在柜台上。

“我来找找。”石大娘拿出账本子,摊在柜台上给杜梅看。

“火狸的份例是八百两,扣掉上次借的五百两,加上福猪的份例四十两,你之前攒的做生意的散碎银钱八十五两,一共还剩四百二十五两。”石大娘按账本上的计录,熟练地拨弄算盘珠子,一口就报了出来。

“这好像不对吧?”杜梅蹙眉道。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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