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局布的不错,只是这只是你的一番计划,而实jì

行动呢,你要怎么做?”竹庐先生静静地听着张曜灵的叙述,待到张曜灵说完了他的规划,才开始追问道。

“先生说的没错,这只是我的只是我的纸上谈兵,真的落到实处的话,就会多了许多变数。”张曜灵显然也是想到了竹庐先生的疑问,接着向下解释道,“进军中原是夺天下必走的一步棋,这一点肯定有很多豪杰都看出来了。所以要走到这一步,就要面对天下群雄的挑zhàn

,这一步会很难,很艰苦。”

“所以,我需yào

得到这些流民的帮zhù!”张曜灵定定地看着竹庐先生带着笑容的面孔,沉声道。

“为什么是流民,而不是凉州的子弟兵?你刚才也说,天下精兵出于并幽,凉州军队的战斗力可是很强dà

的。而那些流民人数虽多,确实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又缺乏训liàn

,为什么要靠他们?”竹庐先生了然一笑,脸上的笑意更浓,却还是开口问道。

“安土重迁,黎民之性;骨肉相附,人情所愿也。”学习了一年多,张曜灵也是能引经据典了,“这些流民都是从中原大地逃出来的,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又有谁会舍得离开故土呢?不管走到哪里,故乡就是故乡,谁都无法改变对它的思念。”

中国人最大的信仰是什么在?有人会说是道教,有人会说是佛教,还会有读书人把孔老夫子搬出来,搞出一个三教来。结果三路人吵个不休,到了宋代以后,就开始流行一种“三教合一”的和稀泥说法,反正基本上就是这几种说法,总归不脱儒释道三教之列。

真的是这样么?

至少在张曜灵的心里,并不是这么认为的。的确,儒道佛三教,基本上涵盖了中国几千年来的宗教信仰,很多人都信奉这些宗教。只是这些只是行于表面上的宗教,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上,最大的信仰不是这些宗教,而是————祖宗!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忠”、“孝”是最重yào

的美德,即使对已经去世的先人,也要像他们依然活着时一样的尊敬,在节日中要供奉、祭祀。这不是什么宗教,但它却是一种渗入灵魂的信仰。

中国人相信,人是有灵魂的,一旦死亡,肉体归于土,灵魂到称为“阴间”的另一个世界去,住在阴界的亡魂仍过着与人世相同的生活,还是有食衣住行等日常生活需求,而这必须由阳世子孙来供奉。他们相信祖先可以保佑自己的子孙,但若得不到适当的供养也会降祸惩罚子孙。

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对待祖宗,没有那个人敢不恭敬。就算是最不肖的子孙,也不敢做出摔祖宗牌位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明朝靖难之役,永乐帝朱棣从北平起兵,一直打到济南城。城内守将铁铉在城墙挂上了死去的明太祖朱元璋的牌位。

结果,济南城墙挂满了写着朱元璋的纸糊的牌位,其景象很是壮观。看到了这一史上从未有过的奇观,一向杀人如麻的铁血帝王永乐大帝傻眼了。未交一兵,数万大军灰溜溜的从城下绕城而走,纸糊的牌位胜过了十万雄师。

而作为祖先信仰的寄托和表现,祖坟,郡望,是中国古人最为看重的。最大的惩罚不是砍头,不是凌迟,也不是株连九族,而是刨祖坟。

古时候,每次有农民起义,当地的地方官就会把造反的首领家的祖坟给刨了,称为“破其气运”。而东晋,正是中国历史上独一无二的文化————堪舆术逐渐成熟的时期。

堪舆术,它的另一个名字叫做风水,有阴宅和阳宅之分。所谓阴宅堪舆就是勘察自家祖坟的气运,在晋人郭璞所著的《葬书》中称,“葬者乘生气也,经曰,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风水。”

正是在东晋这个时局动荡、朝不保夕的乱世里。人们才对生命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追求。道教在这一时代正式开始成为官方承认的合法宗教,而不是一种聚众造反的非法会道门。佛教开始在中国民间传播,与中国文化逐渐融合,加入了转世轮回之说,成为中国文化信仰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而此时的儒家却面临了自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最大的危机,谈论老庄的玄学盛行,《道德经》、《庄子》、《周易》被称作三玄,是那些当政的清谈之士的必读书目。

生命短促,晋人比任何一个时代的人都感性。魏晋名士,诗酒风流,说到底,只是一种对生命短促的无奈叹息罢了。

“除了那些流离失所的流民,再不会有任何人,会对收复中原故土有着那么强烈的信念。世代居住的故土,几代人供奉的神圣的祖坟被胡人占据,命如无根之飘萍,有谁可以真的遗忘这一切的耻辱?要知dào

,就连现在的那些南渡的江东名士,也是把自己的暂居地冠上侨县的名号,故乡故乡,真的只是故去的吗?”张曜灵的眼神飘向了窗外深邃的夜空中,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就算这些流民有着回归故土的强烈信念,可是流民有着千百万,其中又来自广袤的北方各地,龙蛇混杂,良莠不齐,你又如何把他们整合在一起,变成一只虎狼之师呢?”竹庐先生暗叹了一口气,继xù

问道。

“要把这些人训liàn

成一只虎狼之师的确是一件很难的事,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办法,不过,我知dào

,有个人做过跟我一样的事,而且他做得很成功。”张曜灵收回目光,神mì

地一笑说道。

“哦,这是何人?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位豪杰行此等事?”竹庐先生也看不透张曜灵刚才的笑容,好奇地问道。

“那人,应该比我要大几岁,那件事应该要再过上三十年才会有吧。那人也是一名人杰,不过现在,应该还没有我聪明吧。”张曜灵没有回答竹庐先生的问题,只是一笑,却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神神mì

秘的小子!”竹庐先生心中疑惑,却也不再纠缠,而是换了个话题接着问道,“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要用什么方法去笼络这些流民呢?你还是个小孩子,招纳流民,训liàn

民兵,这些可不是一个小孩子可以干的事情。”

“这些先生就不用担心了,学生心中已经有了定计了。”张曜灵的脸上恢复了那种从容的笑容,诙谐地回答道,“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您的学生,跟您学了这么久,不会给您老人家丢人的。”

“呵呵……你呀……”竹庐先生摇头一笑,笑容中有着无尽的宽慰。笑容慢慢收敛,竹庐先生幽幽一叹,“曜灵啊,不管你有是一个多特殊的孩子,你也还只是一个孩子。这副担子,太重了!”

“先生,这没什么的,不要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哦。”看出了竹庐先生的落寞,张曜灵连忙出言宽慰。

“不管怎么说,是我这个老头子对不住你,是这个时代对不住你啊!”竹庐先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接着叹道,“生不逢时,你本不应该这么小就承shòu这么残酷的命运。只是……这时局,已经等不得你长大了!”

张曜灵默然以对,两师徒久久无言,心中都是同样的沉重。

自从连续败给鲜卑慕容恪和凉州谢艾,石虎连连受挫,心中已经失去了当年金戈铁马的雄心壮志。他变得越来越残暴,为了自己的奢侈享shòu

大兴土木,征收各种苛捐杂税,将本来就是满目疮痍的中原大地蹂躏得更加惨不忍睹。

在邺城以西三里,有石虎所建的桑梓苑,苑内临漳水修建了很多座豪华的宫殿,以美女充之,选美女时甚至将她们的丈夫杀掉。苑内养有名种的奇珍异兽,石虎经常在此游玩设宴。从襄国至邺城的二百里内,每隔四十里使建一行宫,每宫都有一位夫人,数十位的侍婢居住,由黄门官守门。

石虎不断征集美女,有一次一下子就征集三万人,后赵zf官员强盗般地挨家搜捕,美女的父亲或丈夫如果拒绝献出他的女儿或妻子,即被处决。仅四十年代三四五年,就为此杀了三千余人。当美女被送到邺城时,石虎龙心大悦,凡有超额成绩的地方首长,都晋封侯爵。但等到这*引起人民大规模逃亡时,石虎又责怪那些新晋封侯爵的地方首长不知dào

安抚人民,一律斩首。为了容纳这些美女,石虎分别在邺城、长安、洛阳三大都市兴建宫殿,动员人民四十余万,日夜不停地工作。

石虎又宣称要进攻晋帝国,下令征兵,家有三个男人的征两人入营,制造盔甲的工匠就有五十余万人,制造船舰的工匠也有十七万人。这些工匠三分之二在征调途中被水淹死,或被因田亩荒凉而出没无常的野兽所吞食。士兵比工匠更苦,后赵zf不但不供应粮食,每五个士兵还要献出一辆牛车、两头牛和十五斗米。人民卖子卖女来供奉石虎的挥霍,等到子女卖尽或没有人再买得起时,世界上最和平善良的中国农民,便全家自缢而死,道路两侧树上悬挂的尸体,前后衔接。

石虎好射猎,但因多年养尊处优,体胖而无法骑马,因而改为用猎辇。他的猎辇装有豪华的华盖羽葆,由二十人推行,座下有转轴装置,可以根据猎物的所在地转动。在出猎时,石虎会戴上由金镂织成的合欢帽、穿上合欢裤,手拿着弓箭。而石虎为了方便行猎,于是把黄河以北的大片良田为猎区,派御史监督,如有人在猎区猎兽则判“犯兽”,处大辟之刑,即为死刑。而这“犯兽”的刑法,又被各官员用来欺压百姓,若百姓家有美女或好的牛马等家畜,官员要求不给,就诬陷其“犯兽”,因此被判死刑者甚多。

人的生命竟然还比不上一只野兽的性命,真是天下奇闻,但却真真zhèng

正地发生在了中华大地,这片有着悠久文明历史的土地上。如此*,只怕夏桀、商纣也要自愧不如,而这只是十六国时期初始的一名暴君,后来者苻生、赫连勃勃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只是个开始。

如此残暴的统治,百姓连生存下去都成了问题,就算是再舍不得也只能流着眼泪离开了家乡,逃到遥不可知的远方,去寻找心中的乐土。于是,继永嘉之乱后,另一场大规模的流民潮又再次出现,百万人民携儿带女,向凉州和江东进发,而在这途中,死伤者无数。

石勒当初打下的大好局面已经一去不复返,石虎虽然还占据着北方大部,却已经失去了石勒时期的新气象。中原大地在酝酿另一场*,现在,它在静静地等待,等待它爆fā

的那一天。

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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