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刀客不一般,看他的出手招式狠辣,毫不拖泥带水,也是一个在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吶。”张曜灵就是这样才练出来这一身的杀人本领的,眼前的这名刀客比之自己自然还有着很大的差距,不过这种刀刀狠辣一往无前的杀戮气息,却是他最为熟悉的。没有杀过几个人,光凭借一些训liàn

,是绝对发不出这种气势的。

“公子说的是,这一次也不知dào

这个孙毅是从哪里找到这样一个人的,像这样的身手,应该也不是无名之辈啊,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呢……”邓羌和这名刀客久战不决,王猛也是此中高手,自然也看出了这名刀客的身手不一般。只是这种场合只能依靠邓羌一个人去面对,他们,什么都不可能做的。

从这次考校开始直到现在,邓羌一直都是以一种高歌猛进的胜者姿态一路闯关的。但是这一次,他可是遇到了真zhèng

的艰难考验。全场的围观之人也是越聚越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上这两个绞在一起的两个人影,大气都不敢出,全场鸦雀无声。

“当!”

清脆的一声金铁交鸣,刀槊分开,邓羌和这名刀客各执手中兵刃,分立两旁。两人的脸色都很凝重,微微有些气喘。显然刚才那种全力对攻对体力的消耗极大,两人已经无法再保持之前的那种气定神闲的神态了。

两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对方,二人之间素昧平生,邓羌甚至连对方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dào。但是命运,让他们站在了这一个决斗场上,注定要在这里以命相搏。

二人停在那里,微微喘着粗气,正在极力地回复着体力。经过了刚才的那一番猛烈对攻,二人虽然险象环生,但是从现在看来,两个人的身上都没有什么伤痕,就连身上的衣物也是保存完好,显然刚才两人算是旗鼓相当,斗了个不分胜负。

两个人终于结束了之前的那种眼花缭乱又险象环生的对攻,围观之人却还是不敢大声呼吸,唯恐惊扰到了场中的这二人。

围观的人不敢干扰,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但在这个时候却又一声轻咳不合时宜的在那名刀客的背后响起。在这个全场寂静无声的氛围下,这一声原本很轻的咳声却显得是那么的突兀。而这种突兀,显然也干扰到了场中这两位神经紧绷命悬一线的对手。

“喝!”

又是那名刀客,在听到咳声的那一刻,他就第一个做出了反应。手中刀从左手交到右手,刀尖斜上,左脚尖在地上重重一按,人刀合一,整个身体闪电般跃到了邓羌的左上方,同时手中的刀斜斜劈砍下来,带起了一道耀眼的光辉。

惊变骤起,一切的变化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邓羌紧随他的动作就做出了应对,眼随刀走,头部微微向上一抬,手中却没有半点的放松。长长的马槊似有感应般迎面而上,势大力沉的马槊险之又险地出现在邓羌的左上部,将这一把刀的来路全部给封死。

“铮!”

一声不同以往的声音在二人中间响起,这一次马槊没有和厚背刀的锋锐碰上,身在空中的刀客眼看自己这一次又是劳而无功,也不再继xù

这徒劳无功的一招,而是将手中刀一转,在长长的马槊上轻轻一磕,借着这一点弹力转变了方向,稳稳地落在了邓羌的右前方。只是这一次双方的兵刃在空中来了一次摩擦,空中有火星闪现。

一招无功,这名刀客并不气馁,左脚一错,他的身体已经灵活地转到了邓羌的右侧。手中刀毫不客气,趁着邓羌手中的马槊太长而转动不灵,欺身就砍。而邓羌也毫不示弱,手中的马槊也不转头收回,而是将马槊的另一头掉转过来,以槊尾为棍,“啪”的一声将来刀抵敌住。这一棍拦得恰到好处,显然这邓羌也不只是会使槊而已。

“师兄你有没有发xiàn

,这个刀客的功夫很不错,不过他现在进攻得……可是有点急进了。”两个人在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是再次陷入了之前的那种你来我往的混战之中。眼看着全场刀槊纷飞,静静观察的张曜灵忽然对一旁的王猛说道。

王猛也是一直在一旁细细观察着,听着张曜灵的问话,他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公子说的没错,虽然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但是这也是分人看的。马槊虽然是最适合骑兵马战的武器,但是邓羌显然已经深得其中三味,这一点局限已经被他忽略了。而这名刀客刀刀不离要害,从一开始就是一副主攻的样子。他手中的兵刃本来就是短兵器,需yào

不停地闪转腾挪才能取得进攻效果。但是他这一阵急攻,实在是有些不妥。这种进攻最是消耗体力,只要邓羌再守上一会儿,那个刀客的体力就会后继乏力,到时候他的处境就很不妙了。”

“师兄说的没错,邓羌看来也明白这个问题,所以他现在只是一味防守,护住自己全身的要害。而这名刀客却不知dào

自己已经犯下大忌,依然在这里强攻不止。这种有些愚蠢的举动……根本就不符合他的刀势啊……”张曜灵能看得出来这个刀客肯定也是在战场上斩过不少亡魂的,生死之间是最好的训liàn

场,能从这种考验下活下来的人,无疑都是最好的杀人机器。像这样的徒耗体力的举动,实在是不应该由这种经过生死考验之后的人做出来的。

只有经过生死一线间的那种残酷考验,并且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说自己明白什么是杀人。经过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考验,才会明白生命的可贵,也就会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才不会在生死之间迷失自己,做什么冲动之举。

“公子注意到没有,在那名刀客背后,孙毅一直站在那里。两个人拼杀得难分难解,这个孙毅不通武艺,却一直站在那里那么考前的地方。似乎……这里面有他的作用啊……”隔着这么远,王猛自然是听不到孙毅这个老头子在咳什么,不过生性谨慎细致的王猛,还是从孙毅的细微举动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看来是这样了,这已经是最后一场了,孙毅要想阻止邓羌顺利过关,落一落我的面子,他就只剩下这最后的一次机会了。所以心急的他就冒险站在那里指挥,只是这个老贼并不知dào

,由一个门外汉来指挥一个内行有多愚蠢,他这么做,可就是自掘坟墓了。”张曜灵一看孙毅的脸色,也是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不过对于孙毅这种急惶失措的行为,张曜灵也只能摇头轻笑。

场外的张曜灵和王猛可以云淡风轻地闲谈,品头论足,就连距离最近一脸紧张的孙毅也不需yào

担心自己的性命。但是场中的两人却没有这种好的待遇,他们必须把自己身上的每一根神经绷紧,密切注视对手的每一个细微举动,并随之而做出相应的反击。一个小小的疏忽,都有可能会葬送他们的性命。这种代价,没有任何人承shòu得起。

“当!”

再一次,两人的身体分开,距离两三米分立而站。邓羌依然一脸严肃地平端着手中的马槊,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对面的刀客,不敢有一点点的放松。经过了这么久的一阵激烈搏斗,邓羌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两鬓的头发黏在了脸上,看上去他是累得不轻。

邓羌的体力消耗得很大,而作为他的对手,之前一直上蹿下跳步步紧逼的这名刀客,他的情况就更不妙了。此刻他以刀驻地,脸上的汗水早就流成了小溪,在沾染了灰尘的脸上留出了一道道痕迹。之前就是他一直在主动进攻,而且他手中拿的厚背刀是短兵器,在和邓羌手中的马槊对攻的时候可是吃了亏,他必须要向前闪跃欺身才能对邓羌形成威胁,但是在邓羌手中的马槊回防的时候,他又必须赶快跳出马槊的攻击范围。这一来一回,对这名刀客的体力消耗极大。再加上自己身后不时传来的一阵轻咳,不合时宜地催促着他加快进攻,就更让这名刀客不堪重负了。

胸口剧烈地起伏,这名刀客重重地喘息着。体力消耗得实在是太大了,他额头上、脸颊上、和头上都留下了一条条的汗水,滴滴答答地流到地面,坠入尘埃。眼睑间流下的汗水已经进入了眼睛中,使得眼睛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感。但是他不敢擦,邓羌的体力明显比他要好很多,只要自己稍微一松懈,眼前的这个人,马上就会抓住自己的一个失误将自己杀死在这里。

“呼!”

实在是太累了,之前的那一阵急攻已经消耗了自己大半的体力,再加上自己手中的厚背刀也不占便宜,对手又是一个武功高手,手中的马槊使得出神入化,将自己的所有进攻都封堵住了。自己生平大小数十战,杀过不少的人。但是这一个人,恐怕是自己生平遇到的最可怕的一个人了吧。

“咳!咳!……”

刀客的眼前已经有些恍惚,全身上下说不出的疲累,只想找一个地方好好睡一下。只是在这个时候,背后又传来了一阵连续的咳声,听这声音,比之前还多了一些急促。

还要催促吗?好吧,这一次自己恐怕就交代在这里了,你的恩情,就让我用自己的性命,来最后报答你一次吧!

额前的汗水顺着眉毛滑下,滴入自己的眼睑中,涩得自己的眼睛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痛。借着这一阵疼痛,这名刀客振奋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双目一凝,手中刀骤然翻上,两手共握刀柄,右腿一转一蹬,手中刀再次向着邓羌挥舞了出去。只是这一次,这团刀光,已经有一些黯淡了。

“呜……”

邓羌心有所感,从之前的那些观察中,他已经发xiàn

了,每次一有咳嗽声传来,面前的这名刀客就会发动一次更加猛烈的进攻。此刻这声咳嗽再次传来,这名刀客果然再次猛攻了上来,邓羌立kè

做出了反应,手中的马槊抖了一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半圆弧,最后准确地刺向迎面而来的刀客的咽喉一点。

按照这名刀客之前的反应,此刻他应该调转刀势,卸开邓羌的这一槊。但是此刻也不知dào

是他体力消耗太大反应迟钝,还是他下狠心要同归于尽,对于已经刺到自己咽喉前半尺的马槊看都不看,依然将自己的刀势保持不变,看样子是打算同归于尽了。

只是邓羌手中的马槊是真真zhèng

正的长兵器,足足比刀客手中的厚背刀长了一丈还要多。按照这样双方的局势发展下去,在邓羌将自己的马槊刺进刀客的咽喉的时候,刀客手中的厚背刀已经失去了继xù

前进的空间。

“噗!”

一声让人牙齿发酸的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场中的邓羌和刀客都停下了手中的所有动作,在全场人的瞩目下,两人都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为什么不杀我?”良久,似乎是已经僵直的刀客终于转动了一下眼珠,声音嘶哑地问道。刚才在最后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邓羌将自己手中刺向对方咽喉的马槊向下移了移,刺中了刀客的锁骨处。要不然按照之前的情况,现在的刀客已经一招毙命,根本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这样的对手很难得,而且,这一次你败非战之罪,我赢得很侥幸。”邓羌沉声道,眼角还向刀客的背后瞥了一瞥。

“这些重yào

吗?败了就是败了,生死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可言,能活下来的,就是真zhèng

的赢家。你这样做……值得吗?”刀客苦笑一声,旋即轻轻地咳起来。

“这只是其原因之一,更重yào

的原因是,像你这样的人才很难得,我家公子举贤纳士,他需yào

你这样的人才。”邓羌缓缓收回自己伸出去的马槊,以槊驻地,两手紧紧地抓握着马槊的长杆。在他的左臂上,一道狭长的刀口清晰可见,上面,有着鲜艳的鲜血流淌而下,汇流成小溪,顺着手臂流到了紧握住马槊的手上,将长长的马槊,染上了一层暗红色。

他,也受了伤。

原来,在刚才的那一次生死对决中,看似自寻死路的刀客其实另有高招,在自己就要被刺中的时候,他扬手甩出了手中的厚背刀,直直地飞向邓羌的左胸。在这么短的距离内,邓羌就算是反应再灵敏也是无法躲过这突如其来的惊人一击。只是这名刀客还是把邓羌想得太简单了,在这名刀客冲过来的时候,邓羌就已经想好了各种应对的策略。所以在刀客甩出这一刀,飞刀来刺自己的左胸的时候,邓羌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bèi。他将自己的身体一侧,避过了这一欲穿胸而过的飞刀。只是他又不想杀掉这名刀客,所以在转身时略微有了那么一刻迟疑,使得这把飞刀还是在自己的手臂上划过了一道伤口,让自己受了伤。

“我是人才?或许吧,这一点杀人的本事不就是我唯一被别人看重的吗?不过像我这种人,注定只能当一个无名无姓的杀手,一辈子见不得光。像你这样前途远大,我是不敢奢望的。”刀客轻轻摇头,锁骨上的伤口很深,就算邓羌已经手下留情,但是这槊本就是专为了刺马刺人而设计的,怎么着也是在刀客的身上留下了一个血流不止的伤口。

“我看你也不是那种卑躬屈膝的奴才,为何要为了那个孙毅卖命,难道这种人也值得你如此效死力吗?”之前孙毅就一直在不停地催促刀客进攻,要不是他一直在催促,刀客也不至于这么拼命进攻,以至于自己的体力过早消耗。而现在,心知大势已去的孙毅早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对于这名受伤颇重的刀客看都不看,其人凉薄实在是让邓羌齿冷。

“我欠他一条命,我要还给他。”刀客沉默片刻,忽然沉声说道。

“那今天这一次,你就算还给他了?”

“算是吧!不过……他应该一点都不满yì

……”刀客笑笑,满是苦涩和苍凉。身上的伤口依然血流不止,他却毫不在意。

“不管他愿不愿意,你都已经把欠他的都给还了,你已经不欠他什么了。你现在应该也是自由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一样,上战场上一刀一枪去搏一个前程?”邓羌走上前来,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条,熟练地包扎上刀客的伤口,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发出了邀请。

“我出身卑贱……”刀客低着头,语气低落。

“那又怎么样?我邓羌也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白身,也不是士族出身,前几天我还在大牢里发霉呢。公子可不是这世间的凡俗人物,从来不以出身看人。只要你有信心、有能力,一定可以在公子的麾下出人头地!”邓羌一口打断了刀客的话。

“好!如果那个公子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我就赌上一把!”刀客霍然抬起头来,定定地注视着邓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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