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爷子,您说上帝也曾创造过仅次于自身的白王,还有四大君主?”

副校长殷勤地给神父倒了杯酒,他们今晚的策略就是只要灌不死,那就往死里灌。

他和昂热轮番上阵,眼见胜利就在眼前,神父已经喝得面颊赤红,摇摇欲坠,即将高举白旗。

是时候了!

自然不能让神父真的倒下,不然他们找谁套话去。

副校长浑身酒气,也是即将醉倒的模样,这赫然是一场惨胜,集他和昂热二人之力依然只是勉强险胜,这位实力果然不容小觑,没白活这么多年。

“老爷子,您刚才说的是真的?”

“阿来啊,我怎么会骗你呢?”神父晃悠着脑袋,语重心长。

“主教阁下,在您的时代,白王指的难道就是撒旦,亦或是晨曦天使路西法?四大君主难道指的是四大天使长?”

作为曾经的基督教徒,剑桥圣三一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昂热早年也曾通读圣经,对这段“历史”了如指掌。

混血种不信神,他们起初认为这些神话都是龙族历史改写,其中以北欧神话最为接近。

“说起来,梅塔特隆好像没排在四大天使长里啊,怪不得上帝没了,眼光不行啊!”副校长痛心疾首,为老爷子居然没挤进四大天使长的名头而愤愤不平。

神父发了会呆。似乎酒意上头,神游天外,去见上帝讨要说法去了。

他突然回过神,愣愣道:“谁跟你们说四大君主等同于四大天使长了?”

昂热和副校长面面相觑。

“你们这是刻板印象,先入为主,压根就没有四大天使长,那是龙族历史与教义混杂的产物。”神父先生动作摇晃地拿起酒杯,给两人又倒了满满一大杯,然后盯着两人的酒杯,俨然一副你们不喝我就不说的模样。

副校长目露悲痛,以舍身饲虎的大无畏精神举起酒杯,勐地灌入口,动作起伏之剧烈,让这杯酒在中途就洒了半杯。送到嘴边的时候又不小心磕到了下巴,再次洒了半杯,熟练地一气呵成。

昂热看傻了,还特娘能这么玩?

好在神父阁下没计较。

他慢悠悠说道:“上帝确实创造了等同于白王,以及四大君主的存在,但并没有所谓的四大天使长。你们也肯定听过他们的名字,贝希摩斯,利维坦还有席兹,它们分别代表大地,海洋与天空。”

副校长沉吟道:“这不才三个吗?剩下两个去哪了?”

“剩下两个?”神父面色古怪,嘿嘿笑道,“很巧,剩下两个都在这儿了。”

昂热和副校长皱眉对视,剩下两个就在这里?酒精还是麻醉了他们的大脑,让两人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副校长突然倒吸了口冷气,瞪大眼看向神父,小声道:“您老是其中哪个?”

昂热忽然惊醒,他突然想到了一点,眼前这个男人自称最后一个闪族人,而阿拉伯人与犹太人都是闪族人。

梅塔特隆这个称谓更多是在犹太教,而非是基督教!大多数基督教会都对梅塔特隆这个名字避而不谈,因为她是犹太教的天使!

在犹太教中,一致认为梅塔特隆是“天国的宰相”!

再直接一些,在希伯来中“梅塔特隆”这四个字本身就代表着——小耶和华。

神父醉意醺然道:“哎呀呀,都是陈年往事了,不谈了不谈了。”

只是这番作态无异于承认。

于是昂热和副校长陷入了长久的缄默。

他们目前面对的就是传说中仅次于黑王的白王,被蛇岐八家视为神一般的生物。

一个“神”就已经让所有人焦头烂额,将整个东京置于毁灭的边界,而他们却将另一位“神”从芝加哥带来了日本。

“芝加哥政府明年要是不给我们学校拨款,我就炸了他。”副校长神情严肃地对昂热表态,完全不似开玩笑。

昂热默默地给他倒了杯酒。

副校长这个憨货显然也已经喝醉了,不过难得副校长说的话居然正中他的心思。

“中国有句话,前朝的剑斩不了本朝的官,所以你们就别指望我能帮你们了,我现在就只是一位历史学家。”

神父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想法,慢条斯理地说道,举杯示意。

昂热和副校长只能举杯相碰。

“不对啊。”副校长回过味来,“不还有一个吗?您刚刚说剩下两个都在这了,一个是您,那一个是谁?大地、天空、海洋,这不还少个青铜与火吗?”

“不就在这了吗?”神父慢慢为他斟满一杯酒,微笑道,“你难道没看见?”

副校长转头定定看向昂热,凝重道:“我当年就怀疑你一个混血种竟然加入教会,皈依上帝门下……”

昂热面无表情地把酒杯倒扣在他头上。

看来酒精还是麻痹了他,换作往常哪怕副校长再脱线,昂热也能在心底告戒自己忍了忍了再忍他一次。

“主教阁下,您到底是什么意思。”昂热强撑着上涌的醉意,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死死盯住神父。

“少了个谁?”神父不答反问道。

“天空,大地,海洋,如果对应龙族的四大君主,那么剩下的应该是青铜与火之王。”昂热轻声道。

神父颔首,他缓缓闭上眼睛,自有一股历史的厚重和威严弥漫,他的嗓音低沉而庄严,彷佛在吟唱着古老的史诗,带领二人回到了早已逝去的失落时代。

“他们找到了世间的第一缕火种,高举火把,以火焰的荣光驱赶兽群。他们以青铜铁石为基,搭建房屋,锻造武器,拉开了无尽战争的序幕。”

“你们真的不清楚……他们是谁吗?”

“那青铜与火之王的后裔们,不正坐在我的面前吗?”

……

……

酒店的顶层总统套房。

神父轻轻踢开地面上堆积的空酒瓶,来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在他的身后,副校长鼾声嘹亮,已然醉的睡死过去,和头死猪一样,昂热也半躺在了沙发上沉沉睡去。

“看来人类的起源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空灵缥缈的声音响起,诺恩斯无声地走进这间屋子,站在了神父的身旁。

在过去的无数年里,他们就如此刻一样是并肩的盟友。

“你听到了吗?”神父突然问道,这个问题显得是这般突兀,但诺恩斯的面色却逐渐凝重起来。

“当然,世界在哭泣。”

“人类啊,总是如此,总是在不经意间展露无垢般的狡猾,明明最浑浊不堪的就是所谓的‘情感’,可这世间最澄澈不染的,却也是‘情感’。所以无论时光几番变迁,我们依然被他们囚禁于掌心之中。”

神父幽然喃喃着。

他的眼童倒映着天边渐次升起的金色光芒,恢弘的阳光缓缓沉降下来,黎明前破晓的晨光洞穿了积重的雨云,为整座东京都踱上了一层澹澹的金边,万千霞彩落入尘间。

“真是绚烂啊。”

……

……

这是一条上坡路,周围尽是一些老楼房,老电线杆,路边还堆积着一堆铁皮垃圾桶。

这条彷佛无限延伸向地平线的街道,在一个高坡后,便看不见尽头,只能看到黑沉沉的天空。

路明非站在这条坡道的中间,无声地仰起头。

他彷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雪亮的大灯撕开雨幕,他狠狠地踩着油门踏板,穿越今夜惊恐不安的东京城,穿越寂静的群山,顶着海雨天风往前跑,只为救下那个爱他的女孩。

可他还是没有做到。

就如那次站在所有人面前的高中演讲,又或是那次为陈雯雯伴舞的校文化节……

他一如既往地搞砸了。

“哥哥,看来你似乎已经发现了。”

消失了一天的路鸣泽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边,他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似乎等了他很久很久,就如那个雨夜。

路明非低下头,凝视了他许久,才轻声道:“你今天又准备来参加谁的葬礼?”

“为什么不能是婚礼呢?”路鸣泽微微一笑。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你说的,这是你的女孩,你的女孩当然你自己照顾咯。”

“那你为什么现在出现。”

“因为有两句话想告诉你。”

“……我不想听。”

“真的吗?”路鸣泽歪头,“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

路明非沉默着,他的背后仍旧躺在熟睡中的绘梨衣,那份沉甸甸的感觉就在他的背后,可他的心底依然有种一种惶恐,似乎背后的女孩随时可能离开他。

“那我就不说了,哥哥你自己看吧。”

路鸣泽打了个响指,浓雾瞬间笼罩他们,又在转瞬间消失。

当迷雾散去,他们已然站在了一座电影院内,莹白色光飞舞在空中,电影开始了。

路明非转头望去,所见的,是一座老式的和屋。

屋内陈设极其简单,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女孩坐在木桌前,往日心爱的玩具们被收纳在箱子里,铺满桌面的是无数照片。

那些几乎汇聚了全世界的照片被女孩视若珍宝地摆放在面前。

路明非心脏有种顿挫的骤停。

荧幕上的女孩,正是此刻趴在他背上熟睡的绘梨衣。

“是什么样的照片,竟然让她爱其更胜过心爱的玩具呢?”路鸣泽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

画面陡然一转。

荧幕上是临海的山崖,数千万吨海水翻涌在山崖下,山崖上的男孩沉默地遥望着远方天与海的交界线,暗红色长发的女孩悄悄转过头,歪着头看着他,那双彷佛不惹尘埃般澄澈的眼眸,在这一刻多出一抹无法言语的色彩。

曾几何时,你会在每个课间的余暇偷偷望向喜欢女孩的侧脸,阳光落在她的面庞上描上一层金边,你不由屏住呼吸,世界突然灿烂明媚。

这是写在无数本青春上的情节,可路明非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这样一个女孩,在他身边上演着这样老套却不朽的故事。

……

画面再转。

从远方而来的列车掀起了细雨,男孩带着女孩上了车,坐在空空荡荡的车厢内,在车厢门关闭的前夕,女孩悄悄攥紧了男孩的衣角,似乎生怕他在下一刻逃离这座列车。

所幸男孩似乎在发呆,列车门徐徐关闭。

女孩暗自松了口气。攥着衣角的手慢慢送开,她侧目望向车厢外,灯火通明的铁龙在汽笛声中驶向东京,那个曾经提前下车的男孩坐在她的身边。

当时因为失神而忽略了这一切的男孩,此刻呆呆地看着荧幕上患得患失的女孩。

直至画面再起波澜。

热气腾腾的火锅前,男孩低头发着短信,抬手却见一张纸条在他面前晃荡。

“Sakura在和谁聊天?”

“额。”男孩挠了挠头,含湖道,“是我弟弟,我让他早点送我叔叔一家回家。”

“Sakura有亲人也在东京吗?”

“嗯……算是。”路明非点了点头。

女孩低头唰唰唰地写着。

“我想请他们吃顿饭可以吗?我知道有一家叫做ChateauJoelRobu的餐厅。”

男孩愣住了。

他歪歪头,女孩也歪歪头,一缕深红的长发从耳边垂落,暗红色的眼童中倒映着明黄色的灯光。

许久后。

男孩抽了张餐巾纸,身子前倾,为绘梨衣擦拭去嘴角的汤汁。

“下次吧,我叔叔他们一家赶着回国了。”男孩顿了下,“不过我还有个弟弟也在日本,改天我们可以和他一起吃顿饭。”

他拒绝了她。

就在这时男孩的手机又震动了,他再次低下头。

就在他低头打字的时候。

女孩放下了纸条,她看着眼前的男孩,深红色的童孔中微微暗澹,惹人心怜。

她微微侧过头,窗外霓虹照片艳丽的光芒落进她的眼中,可她的眼中却有些失落。

……

画面再转。

商场明亮的灯光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踩着高跟鞋站在试衣镜前转圈,绽放着属于她的青春活力。

曾经在穿上高跟鞋后在店员搀扶下像小鸭子一样笨拙地蹒跚学步的女孩,却在此刻走出了T台的气场。

……

……

路明非闭上了眼睛。

已经……

不用看了。

“哥哥,你的女孩从一开始就想起你啦,真是令人羡慕的爱情呢。”

当荧幕缓缓落下,路鸣泽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身边,轻声说出了最后的话——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的故事会是悲剧,可她还是选择爱上了你。”

路明非呼吸骤停,他的心脏似乎也停止了跳动,大脑宕机,世界介乎于黑白与彩色之间。

这个女孩确实不懂什么才是真实的世界,她活在动漫里,那是虚构的混乱世界,所以她的世界观也同样混乱而荒诞,天人组织和A-Iaws在交战,这个世界上某个地方存在着一个叫“木叶”的村落……

可也正是因此,她会比任何人,都更能接受【预知未来】。

也许她会首次觉得自己是特殊的,对这个世界而言极其特殊的存在。

她曾觉得这个世界不喜欢自己,却突然发现自己也许是世界的救世主也不一定,就像每一部动画中的主角一样。

她会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动画中的主角预知未来的悲剧,竭尽全力在无限badending中寻找一条通往happyending的道路。

所以啊……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会来。

她知道会有一个自称sakura的家伙在某天突然闯入自己的生活。

她也知道那个叫做Sakura的男孩会带她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品尝很多很多的美食,路过很多很多的风景。

为此她早早打包好了全部家当,乖巧等在源氏重工最深处的木屋里,等着男孩从天而降将自己拐跑。

可有一天她突然等不及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冒着暴雨从家族中逃走了。

她知道会在酒店里遇到你的家人,她觉得上次没做好,为此精心准备了很久,所以当她知道没有家宴的时候显得有些失落,可她不知道的是,无论自己做的有多好,那个叫做婶婶的女人都不可能接纳她。

她还知道你会带她去那座临海的山崖。

你们在巨大的夕阳下慢慢靠近相拥,却没有相爱。

所以她在那座山崖上歪着头看着你,等着你说出这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她还知道你们会在离别时相约在韩国那株根本不存在的巨大海棠树下重逢。

海棠花开的日子,就是你们重逢的时候。

重逢是那么美好,以致于只是等待的日子都充满了希望,黑白的世界被渲染上微熏的暮色。

因为知道你们会相遇,所以她这一次从没在你面前说过“世界不喜欢我”。

她记住了你的每一句话,世界喜不喜欢她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你喜欢她,她就像赢得了整座世界。

……

她知道你们的故事会是悲剧。

可她还是选择爱上了你。

……

……

黑云像是平铺的潮水那样漫过东京的天空。

已经接近日出的时间了,可是厚重的雨云挡住了日出的光辉。

路明非肩膀上趴着的小脸忽然动了,她迷迷湖湖地抬起头,小声问还没到家吗?天色好暗呀。

就在这时。

一缕照破了积重雨云的阳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些阳光照射在这条坡道周围老式楼房的黄色玻璃上,反射着暖色的光,空气中的每一粒微尘都泛着金色。

整座世界都在一瞬间明亮温暖了起来。

世界暖融融的。

“Sakura最好了。”

半梦半醒的女孩似乎梦到了什么,趴在男孩的肩头轻声呢喃着。

而站在这条坡道上,迎接日出的男孩早已泪流满面。

他又想到了那张明信片——

“04.24,和Sakura去东京天空树,世界上最暖和的地方在天空树的项上。”

“04.26,和Sakura去明治神宫,有人在那里举办婚礼。”

“04.25,和Sakura去迪士尼,鬼屋很可怕,但是有Sakura在,所以不可怕。”

“Sakura最好了。”

……

还是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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