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直透冰面。

黑色的火焰蔓延开来,形成了一道四方形的屏障,那些扑上来的死侍,触碰到那黑色的火炎后,立刻惨叫着发出哀嚎,它们的肢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起来,变成黑灰。

言灵·黑炎牢狱

这是他从来都没有彻底释放过的言灵,邓普斯·欧内斯特的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密密麻麻的黑色咒印在脸上浮现、蠕动,让他的面目显得有些狰狞。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或许,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家人的安全。

格雷西喘着气,身边扶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奥布里,两人步履艰难地向前走去。

她环顾四周,大面积的厢式建筑物,那些她曾经非常熟悉的会客厅、囚室、发电站、物资仓库,核心地区黑烟滚滚,刚才大规模的爆炸引起了冰面塌陷,水泥承重墙被摧毁,已经毁掉了几乎大半个海法监狱的建筑群。

四周全是惊呼声和惨叫声。

许多熟悉的面孔被那些从地下不知何处窜上来的死侍包围,进而在剧烈的言灵波动中消失。

血腥气和爆炸后的硝烟结合在一起,让她感觉口鼻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布罩,呼吸困难。

身后,邓普斯结成的特殊领域,不仅将那些死侍挡在身后,也挡住了她的视线。

斯塔克和费尔顿依然不知所踪,一切都处于完全失控的状态。

格雷西俏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接连受到袭击的情况下,先是她鼓起信心和勇气说服自己,决定带领欧内斯特家族与秘党分离。

可没想到秘党的情报如此灵通,弗罗斯特等人来得太快,将她拖入了一场猝不及防的战斗,关键时刻斯塔克背刺一击,宣告了她的失败。

然而,斯塔克叔叔一切的表现,竟然又是在隐藏自己真实的意图——她完全想不到,他这十年来竟然一直在隐藏真正的目的和心思——在她几乎丧失希望的情况下,给了秘党雷霆一击,扭转局势,将校董会的人一网打尽——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刚才的爆炸又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死侍,正在毁灭的营地……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一场混乱、可怖的噩梦。

茫然中,像是有一个巨大的阴影从空中浮现,用嘲笑的目光注视着她,发出阴冷的声音。

空气中散发着死亡的味道。

黑色、沉重的阴谋彻底将她笼罩。

“我处理不来这样的局面,也救不了任何人……”

她感应着自己身体因为过度使用言灵后的虚弱状态,突然特别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就好了,如果再次睁开眼,一切都会回到过去,回到她父亲还在的时候,回到之前没有人受伤、没有人死亡的那个时候……

“格雷西,清醒一下!”

“振作点!”

奥布里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牛皮纸,听不真切。

……

时间倒退回十几分钟之前。

“醒来。”

“醒来……”

“快醒过来!”

先是轻轻的呼唤,就像是夏季夜晚,在朦胧睡意中听到的雨鸣。

声音逐渐变大,变得像是安静的清晨寺庙里,震耳欲聋的钟声。

拜伦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黑红色的泥沼之中,刺鼻的血腥味钻入鼻腔。

除此之外,还有像是活动的橡皮泥一样的物质正在他的身体下方蠕动,触感柔软,就像是躺在某个缓缓流动的大块软质地毯上。

再仔细看,他才发现,一层无形、灼热的力场,将他的身体与那布满走廊的‘流动体’物质隔绝开来。

而他,也在那黑红色的‘泥浆’中,看到了类似于断裂的肉块、苍白的指节,还有如同粗大的红色毛线一般缠绕在一起不断融化的东西,等他意识到那些东西的本质,又闻到一股刺鼻的臭气后,这才感觉一阵恶寒涌上心头。

“你终于醒过来了,要不是我,你早就融化在这堆烂泥里面了!”

一个声音没好气的从脑袋里响起来。

拜伦这才像是活了过来,踉踉跄跄地爬起,朝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然而,踏着地上的‘泥泞’,看到尽头大厅里那个膨胀起来,并且像心跳一样不断震动的巨大事物后,即便是他,也在一瞬间内失神。

他睁大眼睛,立刻清醒了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

“要不是我,你现在早就变成这里面的一摊屎了。”

脑袋里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但拜伦依然能感受到‘它’声音里浓浓的不安和对面前那玩意感到恶心的态度。

他继续问:“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边说,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的边沿,试图避开地下大厅内那个正在不断膨胀、而且不断震动的巨型黑红色‘肉块’。

“你被那个混血种搞昏迷过去之后,那家伙又在这里做了一些事情,你应该也猜到了吧,这里的人类正在参与什么样的实验……”

拜伦压抑着内心的不适感,在昏暗的地下穿行:“那这东西也是实验的产物?”

“不,这是彻彻底底的怪物,是异类,是扭曲的……”脑海里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格外激动,“那个该死的家伙,竟然敢利用……”

拜伦也听出了门道,他再次打量了下大厅里那高达十几米,而且似乎还在不断膨胀的黑红色肉块。

它的脚下连接着走廊里那些流状物质,像是在吸取养分的根茎,并且借助那些混血种的尸体碎块形成的黑红色‘泥浆’不断‘生长’。

而且,这东西似乎在渐渐形成某种特殊的形体……看上去,似乎隐隐有了人形的轮廓。

他压抑着内心的震撼,悄声道:“所以,这东西也和你们龙族有关?难道这是……初代种的真正样子?欧内斯特家族的目的是创造……”

“闭嘴!”脑袋里的声音似乎被激怒了,“这种恶心的东西怎么会是龙族?真正的王,是优雅的、完美的造物,这东西只是……只是疯子才会做出来的东西。如果真正的龙族是天使的话,那这玩意就是魔鬼的粪便!”

说到这里,拜伦猛然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个身体周围蒙着黑色‘烟幕’的神秘男人,忍不住道:“所以,这一切都是那个混血种做的?他对我释放了言灵?”

“没错,而且是非常特殊的精神系言灵,没想到,就连我也无法避免那种影响……幸好他没对你下杀手,否则我也护不住你。”

拜伦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浓郁的不安和焦虑感来自何方。

他愣了下:“现在局势还有挽回的可能吗?”

“挽回?”脑袋里的声音嘲讽道:“我建议你立刻离开这里,这座监狱下方收容了太多混血种,他们和幸运的你不同,没有我的帮助,只能在绝望中死去,然后化为那东西身体的一部分。你没发觉到吗?那东西已经快要成熟了。”

拜伦抬眼看去,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他明显看出,大厅中央那不断膨胀的肉块,确实在不断成形,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掌,正在将它揉捏成某种……类似人形的躯体。

但那又不完全是人形。

巨大如膨胀赘肉般的躯体,完全不成比例的极小的脑袋,还有背后隐隐突出的翼状骨节,此刻看上去,倒像是一头长满了赘肉和肿瘤的无头变异体,搭配它接近五层楼高度的身躯,此刻给拜伦相当可怖的压力。

那充满褶皱的黑红色表皮的每一次震动,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击打在他的心上。

拜伦家里在好莱坞影视基地里有公司,他曾经参与过特效团队的制作,但即使是他见过的最恶心的怪物,也没有眼前这个玩意更让他感到恐惧和可怖。

“所以,这竟然还是个不完全体?当它完全成熟时会怎么样?”

拜伦注视着那几乎要占满整个地下大厅的畸形又庞大的躯体问。

“用鲜血浇灌出的花朵,绽放时或许会爆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力量。欧内斯特家族所有的努力,都给人作了嫁衣,这里的一切都会被毁灭。”那个声音轻轻说。

拜伦一边向后退,一边问:“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脑海里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如果是你的那位朋友在……不,我想就算是他,恐怕也无可奈何。现在你们该庆幸这里是百公里内都无人烟的南极,而不是在人类的城市,否则的话,那将是一场灾难……”

……

“这是一场灾难。”

斯塔克推开厚重的金属大门,接到警报声后立刻赶来的他,此刻已经呆住了。

原先应该忠实地守卫在这里的人此刻毫无踪影,而他最信任的属下,费尔顿,正孤身站在一摊黑红色的蠕动的泥浆里,脸色悲戚地注视着他。

“斯塔克先生,这里遇到了一次袭击。而且是最卑鄙的袭击,最先被破坏的是我们和外界的通讯系统,然后是能源动力系统,十五名守卫已经全部死亡,而那通道里的那东西……已经无法阻拦了。”

斯塔克快步走过去,这才发现费尔顿的脸色异常的苍白,身体也在不正常的颤抖着:

“究竟是怎么回事?”

“实验出问题了,我察觉后赶来,发现局势已经完全失控……那些实验体被人故意放走,大量失控的死侍从5号出口逃离,有人破坏了我们的安全门,并且杀死了守卫,而且还……动了核心实验室内的那个东西,现在它已经膨胀到十五米高度,包括我在内,所有的人都被它吸收着生命……它还在成长。”

费尔顿脸色怅然:“斯塔克先生,我们努力了这么久,似乎都被人算计了……就像十年前一样。”

斯塔克感觉脑袋轰然一响:“你是说……”

“没错,从核心环节开始渗透,找不到任何证据,发现时已经无法挽回……那个人肯定早就附身在某个研究员身上,在这里潜伏了很久。”费尔顿苦笑道,“一切就和十年前一样,不是吗?”

“你……”

即使不说,斯塔克也立刻感觉到,费尔顿的生命正在迅速枯竭,像是迅速凋谢的花朵。

他的黄金瞳亮起,但费尔顿摇摇头:“不要为我浪费言灵了……斯塔克先生,你走吧,那东西成长的速度太快,我试图阻止,但刚接近就被它击伤……”

费尔顿的表情里露出怪异之色:“我现在能感觉到,它就在我的身体里,或者说,我正在变成它的一部分,而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即使打断,也来不及了……”

斯塔克心如刀绞:“可……”

费尔顿的脸色愈发苍白,他胸口处的衣服忽然膨胀起来,似乎有某种粗大的、狰狞如蛇的物体在他体内游走。但他似乎没有任何感觉,挣扎着断断续续道:“我没事……只是格雷西,”他的眼里露出恳求之色:“斯塔克先生,你走吧,去看看格雷西……我担心她,她的身体现在很虚弱……”

说到这里,费尔顿已经说不出话。

他的躯体忽然溶解了。

就像是被融化的蜡烛,他的身体在斯塔克的眼前消融,血肉几乎在一瞬间分解,然后融入到蔓延在走廊内的那股黑红色泥浆里去。

斯塔克怔怔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半晌后,他的表情几次变换,然后才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血色的眼睛。

冰寒的气息在他周身蔓延,形成了一道屏障,护住了他的躯体。

他猛然窜进走廊,顺着布满黑红色血肉泥浆的走廊飞速前进。

两分钟后,他停了下来。

注视着眼前那不断膨胀颤抖的庞然大物,斯塔克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这是……37种实验结果中最罕见的一种结果,仅存在于计算机的模拟实验中,只有0.03%的概率……果然是有人刻意引导了这种结果,当初……”

他的眼前猛然浮现出约瑟夫的脸。

那是一张洒脱的面容。

那个嚣张的声音大笑着说:

“斯塔克,我走以后,你要按照我说的话,把格雷西当作继承人,你的那个儿子邓普斯虽然也不错,但远不如我女儿,如果你不听话的话,小心我回来揍你!”

“对了,你平时不是喜欢搞什么生物研究吗?我前几天带回来的东西,那是真正龙族的残躯,你可以用它做一些实验,但是……千万要小心,有些东西,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在没有做好完全准备的前提下,绝对不要打开!”

“秘党的那群老古董,又怎么会理解我们正在做的事,你别看你哥哥我平时不太正经,但我这次可能会拯救世界哦……”

“我怎么会回不来呢?我可不像你,喜欢一天到晚坐在实验室里搞那些瓶瓶罐罐,你知道的,椅子上有刺,我坐不住……而且,南极这地方,看似寒冷偏僻,但其实并不安全……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我没有回来,那家主的位置就是你的!你要记住,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家的人,欧内斯特家族,永不言败!等我回来,这一次,我要带着你们堂堂正正地回到故乡!”

眼前那不断膨胀的怪物的身影逐渐模糊,那张讨厌的脸却逐渐清晰,斯塔克喃喃道:

“明明四十几岁的人了,却还像小时候一样,你还是那么冲动,说什么拯救世界,说什么要带我们返回故乡,可你没有回来啊……哥哥。”

斯塔克转身,走到大厅的角落,用力掰开一个开关,厚实的金属板被他扯开,露出了里面一个血红色的按钮。

“能源被切断,出口被入侵,但你没想到,我在建造这个基地的时候,就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该怎么毁灭它!”

斯塔克没有犹豫,用力按下按钮。

一阵轻微的震动。

大厅里的怪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它庞大的身躯竟然缓缓转了过来,一颗尚未完全成形的头颅扭过来,发出嘶哑的低吼声。

“你想离开这里对吧?”

注视着狰狞高大的怪物,斯塔克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扭曲的笑意。

他喃喃道:“我知道……我明白……”

黄金瞳亮起,冰寒的气息覆盖全身,那能量不断膨胀,斯塔克身形修长,衣服上又迅速凝结出了冰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竟像是一枚银色的子弹。

“或许这次我也失败了,但还有格雷西,还有邓普斯……我无法带家族回到故乡,但只要他们还活着,那就有希望……”

“哥哥,如果你能回来就好了……我明明只想做一个药剂师的啊……”

斯塔克朝怪物冲去。

同时高声嘶吼道:

“欧内斯特家族,永不言败!”

与此同时,巨大的火焰从地下爆发,恐怖的能量如旋风般涌出,头顶的穹顶瞬间破碎,橙红色的火焰席卷,淹没斯塔克与怪物的身影,同时笼罩了整座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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