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臻大门口,在这旭日东升的阳光里,他哂笑着目送一个身影渐行渐远,这个身影就是陈年。

这半个月里,他的眼线多次看见陈年从庄云铖的厂里翻出来,于是与他建立了关系,用钱控制了他,得知由于日本人的插手庄云铖的货卖不出去,他转而把货中转一手,由杨傲悯卖出去,也得知了这个日本人是南田政权,他这才知道,对庄云铖不满的不止自己一个,还有日本人,必还有英国人,于是刘臻先与南田政权建立了对付庄云铖的联盟,命陈年烧掉仓库,是他们这个联盟的第一次出手。

而现在,陈年拿着钱又走了,刘臻丝毫不担心他会一去无踪,因为他建议陈年把家人都接到城里来住,这让陈年无比激动,过了二十来年的贫贱生活,他想着,这次翻身了!自己即将过上城里人的生活!

过了几天,陈年与他爹娘和妻子一起赶赴城里,在刘臻家歇了歇脚,随即在他周边寻了个下等的房子租下来,虽是下等房,比起老家的房子却不知好了多少,陈年喜不自胜,届时,他娘,他妻子欣喜不已,一时间忙着置办家私,倒腾房子,刘臻为了更好控制他,把他爹娘也安排在自家做个苦力活儿。

但此时,陈年是回不了厂了的,刘臻却需要一个可以密切监视庄云铖厂里一举一动的人,于是命陈年笼络一个厂里的人,让他监视庄云铖厂里的动静,这样,有了陈年这个中间人,即使那个人暴露,也不至于暴露自己。

陈年想曾福是庄云铖的账房管家,是个最好的选择,但他忠心耿耿,未必会背叛庄云铖,跟他说了,自己或许还会遭殃,于是放弃了曾福,找到了平时跟自己稍微合得来的王麻子,用钱加以贿赂,在这金钱面前,没人可以抵挡得住,王麻子屈服了。

这天傍晚下工,王麻子径直往陈年家里来汇报情况,陈年却不在家。

“年哥?”王麻子在外面喊。

“没在家。”陈年的妻子——如馨答道。

王麻子没听清,遂往房里走进,“年哥——”他继续喊。

如馨走出来,看见王麻子,露出些乡下人的羞怯,有点茫然地说:“不在家。”

王麻子愣了愣,脸一红,问:“是嫂子吗?”

如馨点点头,轻语说道:“你看明天来还是在家里等一会儿吧。”

王麻子想着此事挺急,遂说在家里等。

如馨就沏茶让座招待他。

王麻子才二十二,虽然人都叫他王麻子,但他仅仅是鼻梁两边有些许麻子而已,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有点清秀,加之老实本分,憨憨厚厚的,所以不招人厌。正当他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没钱出入妓院,身体长期憋着一股无名之火,平时见个女人也要多看一眼,如今见到如馨——长得虽小家子气,却端端正正,此时羞羞怯怯的,又是两人独处,王麻子心神荡漾。

“喝茶。”如馨端来了茶,就往屋里躲着去了。

王麻子就在屋外等,他往屋里瞟了一眼,不停眨眼,紧张的心情如同他手中茶杯里的水一样泛起波澜。

“嫂子,年哥大概什么时候回来?”王麻子问。

“不知道。”

“家里就你们两个人吗?”

“不是,还有爹娘,他们在刘大人家里干活儿,天黑了才回来。”如馨的声音又柔又细。

王麻子望了望外面,天还没黑呢!

王麻子此心一起,胆量倍增,咕噜噜把茶喝完了,红着脸说:“嫂子,没茶了。”

如馨出来,正看见王麻子端着个空杯子,于是把水壶提过来为他倒上,王麻子痴痴地望着,恍恍惚惚。

“好了。”如馨说着,把水壶放下,仍旧回屋。

王麻子不敢造次,这时候是万万不能得罪陈年的,毕竟如今靠他吃饭呢,对于嫂子,也只是可望而不可即。

等了一会儿,陈年还没回来,王麻子喝了半壶水了,他想撒尿,却找不到地方,也不好问,于是说要回家。

如馨没有挽留,王麻子遂出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撒尿。

这一天没遇见陈年,第二天,王麻子又来,陈年又不在,他又喝了半壶水,胆子却比昨天又大了点,就问:“嫂子,你家茅厕在哪里,嫂子家的茶真好喝,我喝多了。”

如馨出门,忽地脸红了,朝南边指了指。

王麻子心都酥了,不经意间有些放松,他突然察觉到不对,赶紧去找到茅厕,痛快地撒了出来。

“嫂子,年哥每天都这么晚才回来吗?”

“以前不是,最近几天就晚上才回来。”

“哦。”王麻子见天快黑了,怕他爹娘回来,遂道别:“嫂子,我走了,明天早些来找年哥,还有,我姓王。”

如馨扶着门轻微地点了点头。

昨天,如馨把王麻子来找他的事告诉了陈年,没成想他忘了,以至于今天王麻子来他又不在,这次,如馨没有提醒他了。

第三天,王麻子依旧来,见如馨的气色不如以前好,他没问原因。

“年哥怎么又不在?”王麻子问。

如馨说:“我昨天跟他说了,想必他又忘了。”

“年哥最近记性不好。”王麻子盯着如馨桃红的脸,心里燃起一股火。

“喝茶。”如馨靠近他,给他倒一杯茶。

王麻子闻到一股馨香,不知是她嘴里吐出的,还是茶散发出的,这香味令他心旷神怡,他感觉飘飘忽忽的,深吸一口气。

随后,如馨又进屋,王麻子喘着气,全身躁动不安。

良久,王麻子起身,说:“嫂子,天晚了,我走了。”

如馨出来送,到门边说:“王哥,慢走。”

王麻子感动得想哭,他恋恋不舍,又不想走了,可话已出口,他不得不走。

到半路,没想到遇到陈年,“年哥!”王麻子喊。

“喂,是你啊,王麻子。”陈年笑道,“哎哟,我忘了!我老婆说你来找过我?”

“是啊,年哥。”

“走,我们边喝边说!”陈年拽着他去了个小酒馆,两人喝酒,陈年最近心情大好,他咕噜咕噜地吃菜喝酒,半醉半醒间,恍惚地说:“兄弟,你,你不知道,你知道……为……为什么你下午来见不到我吗?”

“不知道。”

陈年绯红着脸,眼神迷离,手舞足蹈地凑近王麻子耳边说:“哥哥我去尝甜头去了!”

王麻子猜到一半,迎合着笑。

陈年又说:“那里的娘们,比我屋里的老婆厉害多了,弄得魂不附体,欲罢不能!”

王麻子这知道了,他是去妓院了。

“哈哈哈……”陈年大笑,“兄弟你没去过吧?没事!哥哥请你,明天再去,我今天不行了……”

王麻子心里暗自高兴,心想这下自己有机可乘了。

第四天,陈年把自己昨天醉酒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他下午又去了妓院。

王麻子又来了,这次他带了一些好药,因为他昨天看见如馨脸色不好,今天可趁机接近她。

“嫂子,我又来了。”王麻子是眼看着陈年去妓院的,明知道他不在,还问:“年哥今天在吗?”

“不在。”如馨悻悻地说,仍给王麻子倒茶。

“嫂子,这是给你的。”

“什么?”如馨睁大了眼睛,疑惑地问。

“药。”王麻子一把拉过如馨的手,把药塞到她手上,他如同握在一块玉上,光滑细腻,他感到极其舒服,不想放开,可如馨却在缩手,他只得放了,同时说:“这是补身体的,我看嫂子脸色不好,熬着吃吃吧。”

如馨想推脱,王麻子笑道:“不要推脱,我受过年哥许多恩惠,这是应该的。”

如馨接了,感到一阵温馨,心想陈年已经七八天没有碰自己了,他每天晚上回来,不是醉醺醺的,就是软绵绵的,脾气还不好。想着,她又回屋,坐在床沿上发呆。

王麻子抖着腿,脸色忽变得惨白,竟流出大颗大颗的汗,“嫂子,我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他忽说。

如馨在屋里发愣,半晌才说:“你讲吧。”

“昨天我看到年哥了……他,他……”

如馨走到门边,惊奇地问:“他怎么了?”

“你知道年哥为什么回来得那么晚吗?”

如馨摇头。

“年哥在妓院玩儿女人。”

如馨心里一沉,起初不信,刚想骂王麻子,可一细想,她觉得这就说得通陈年为什么几天也不曾碰自己,原来已经在外面碰了妓女!

她神情恍惚,忙扶住门框,眼睛气得愣愣的,王麻子忙上去扶,如馨挣脱他,跑进屋里,坐在床上发怔。

过了许久,她没说话,王麻子见天快黑了。

“嫂子,”他走到门边说,忽地跪下,祈求道:“求你别把这事告诉年哥,否则我会死的。”

“我不会说的。”如馨喃喃道,“你快起来。”

王麻子缓缓站起来,木然地说:“天黑了,我要走了,嫂子保重。”

“好。”如馨木讷地说。

王麻子走了,心里暗自高兴。

果不其然,这晚陈年歪歪斜斜地回家,脸红红的,神色迷离,仍倒头就睡,如馨躺在他身边,他碰也不碰。

“喂,你这么快就睡觉吗?理理我。”如馨推搡他,可他不为所动,呼呼地喘气,酒气熏熏,如馨闻着恶心。

“喂——”如馨拍了拍他脸。

“滚——”陈年眼睛半闭半睁,胡乱吼她一声,

如馨怒从心起,强忍着,她原本以为自已也算乡里殷实家里的女孩,陈年娶到自己应是他的福分,可他只起初对自己好,如今有钱了却把心思放到别处了,她恨这个薄情寡义,嗜酒溺色的人。

这酒气熏人,如馨只得掉头,睡床的另一边,

可他脚也未洗,散发着汗臭,如馨气得怔怔的,坐起来死盯着他,真想一耳光抽死他,可她不敢,只得凑合睡了一晚,第二天气色更加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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