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丁毅摊丁入亩的税重,比清朝还重,特别是田多的,田越多越重。

按朝廷的新政,千亩以上的为每丁三成。

赵之龙家里成年男丁有七个,他也很聪明的分成了七家。

把两万多亩田全分出去了。

但即便这样,每家都要交三成重税。

因为现在没有奴隶,他们自己又不会种,所以需要雇佣农民来帮他们种地。

以前的佃户都有卖身契在他们手上,帮他们种地,只需少量的粮食养着就行。

现在没有佃户了,需要雇佣农民,而这些农民,以前都是他们的佃户,农民们每家分到几十亩田,还要帮赵之龙种田,一般要收二成的所得才愿意。

这意味着,赵之龙家的田,已经没了五成。

然后还要算上种子耕牛农具的消耗,肥料和运用等等,基本到手只有三成左右。

你说赵之龙火不火,应天城像赵之龙这样的大土豪还有很多。

其实他们也不想想,算你两万亩田,每亩产两石,就是六万石,到手三成,还有一万八千石。

你赵家以前养几百上千个奴仆,现在只有七户人家,二三十人。

一万八千石养二三十人,还不够花吗?

这是一样的土豪日子,更别说他们在应天还有各种商铺也有收入。

但人心就是不满足,赵之龙还是觉的不满朝廷,不爽丁毅。

另有应天府同知李秋豪更是不满丁毅,不满朝廷。

李秋豪家中原本有一万多亩田,因为废除奴隶卖身契,他损失了数千亩,最后只留下三千多亩。

可是他平时对奴仆下人很苛刻、刻薄,分完田后,无人愿意帮他们家种田。

李秋豪家里就四个成年人,他自己,他父亲,他两个儿子。

父亲老子,两个儿子是读书人,全家怎么会种田?

三千多亩田怎么办?

朝廷可是摊丁入亩,你不种田,也是要按田亩数交税的。

李秋豪只好到处找人来帮他们种田,可现在应天城里的劳动力很吃香,大户人家都在找人来种田。

偏偏李秋豪官声不好,百姓们都不愿意帮忙。

最后他还是有两千多亩没人种,情急之下,李秋豪只能把田贱卖,心中更恨丁毅更恨朝廷了。

丁毅虽然为他加了薪水,可是对李秋豪来说,丁毅动了地主官绅的蛋糕,还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六月二十二日,距离考试越来越近。

赵虎正鬼鬼祟祟的走在街,不时的东张西望。

赵虎是赵之龙的家仆,他以前跟着赵之龙在应天城作威作福,是赵之龙的心腹亲信。

朝廷废除奴仆制时,赵虎还是表忠心,不要分田,继续跟着赵之龙。

因为他习惯了这种游手好闲的日子,你让他分二十亩去种田,他根本不会。

赵之龙还挺高兴的,觉的他忠心,依然养着他。

现在应天城里,还是有很多赵虎这种狗腿子。

他们当惯了主人的狗,又不愿意去种田自力更生,还是紧跟着自己的主子,为主子效命。

赵虎在城里穿来穿去,很快来到一家米铺。

这是应天府同知李秋豪家里的铺子,这两天都关门,不营业。

他轻轻敲了三下门,里面很快有人问:“是谁?”

“老鼠药。”赵虎道。

里面缓缓打开门,赵虎闪身进去。

里面有两个人青壮,看起来都有一股凶悍之色。

“东西呢?”赵虎问。

“这边。”两人带赵虎到后面,打开一个包裹,当当当,掉到地上数把短匕首。

赵虎捡起来看了看,都是最新打造的匕首,看起来挺锋利的。

他拿过一条长布,把几把匕首卷了起来,抱在怀中,向他们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六月二十五日清晨,一大早应天一府八县的读书人就开始往‘应天教育宣传司署’集合。

街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人,其他考生也纷纷前往应天教育宣传司署。

四面八方的读书人很快像一道道洪流进入应天教育宣传司署附近的主要街道。

但就在这时,他们赫然发现,哗哗哗哗,前面一波甲兵披甲执锐从对面过来。

这股甲兵杀气森然,队形整齐,顿时把读书人们吓了一跳。

年纪不小的钱谦益就在人群中,他马上挥手道:“不要怕,还没有那个皇帝那个朝代,开国之时,敢杀天下读书人。”

“走。”

“走。”

在他的鼓动下,读书人继续往前。

对面的甲兵也不理他们,沿着两侧街道,一边一队,继续在走。

街上也有其他百姓,都在指指点点,他们也不害怕,毕竟丁毅的兵马在应天城里干过很多次抄家灭族的事,从来没有涉及到百姓。

百姓们乐于看各种好玩的事发生。

也有百姓在议论,知道今天是科举。

“范屠夫,听说你儿子今天也去考试了?他娘的,他大字不识一个,能考科举?”

街边一个猪肉摊上,围着几个街坊邻居,他们看着大队的甲兵,看着街中间潮水般的读书人,纷纷笑问。

“叭”姓范的卖猪佬,一刀砍在一块大骨头上,笑骂道:“怎么不能考?当今圣上贤明,广——广取英才——我儿子虽然不识字,但是他会养猪啊。”

“啊哟,还广取英才,从哪学的啊,老范你可以啊。”

“你儿子都算英才,我儿子岂不是天才?”

“林掌柜,你儿子是不是也去科举了?”

“没有没有,我儿子没去。”猪肉铺边上是个卖盐糖的店,掌柜满脸通红,摇头不承认。

大伙轰然而笑,林掌柜儿子明明报名去了,这是怕考不上,所以故意说没去。

林掌柜儿子一直在外地进购盐糖,而且知道糖和盐怎么弄出来的,这次也报考了能源司下面一个局的小职位。

林掌柜其实心里很激动的,他儿子报考的是能源局一个正七品的职位,这要是考中,他林家就真的光宗耀祖了。

所以他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心里在念着儿子,为儿子打气加油。

“这些读书人干嘛?”突然有人道:“听说这次报名才五百多人,哪来这么多读书人?”

“读书人还能干嘛,不服气呗,圣上的官员,各行各业都有,读书人不服气,自然想出来闹事。”

“砰”范屠夫一刀又重重砍下:“谁敢惹事,让我儿子考不上,老子剁死他。”

他们这条街距离教育宣传司署很近,一会工夫,发现读书人更多了。

到早上七点左右,大概已经有三千多人从应天一府八县来的读书人聚集到教育宣传司署门口。

他们把通向教育宣传司署的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会街道两边大概五步一个甲兵,左右各有一排,好像在维持次序,而大量的读书人就在街道中间。

甲兵们静静的看着他们,他们也不害怕甲兵,有人还指指点点,嘲笑甲兵一动不动,像木偶人。

江宁参将郑文斌脸色严肃的站在教育宣传司署门口,身后有两队人,大概二十个甲兵守在门口。

今天现场的甲兵带的都是长枪和大刀,还有盾牌,只有他身后二十个人手上拿的燧发枪,腰间有长刀。

知府吴伟业也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口。

此时读书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前,钱谦益、陈贞慧等有站在最前排,距离郑文斌和吴伟业不到二十米时停下。

“站住。”郑文斌这时终于发话了,他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

“今天科举,你们赶紧把路让开,还有大量的考生未到。”

陈贞慧看了眼钱谦益,大声道:“我们要圣上改革,如此科举,对天下人不公。”

“不公。”身后钱谦益也叫道。

接着现场群起狂呼,不公,不公,不公之声此起彼伏。

“是对天下人不公,还是对读书人不公?”郑文斌狞笑:“应天城几十万人,你们今天才来了多少读书人?你们想找死吗?”

钱谦益怒吼:“匹夫可知天下读书人有多少?”

郑文斌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一手按在刀上。

“郑参将。”吴伟业大急,连忙上前:“诸位,听本官劝一声,朝廷还是给学生们机会的,这次没有职位,下次再考,现在的难度,总体比以前少多了。”

以前大明朝几年一次考,全国有多少人能进殿试?

现在一个应天就有两百多职位,其中能考的虽然不多,但也比大明朝强啊。

偏偏这些人就不明白这个道理,看不得别人比他们读书人好。

“前明数年一考,全国多少人能中进士?”

“寒窗十年,能考几次?”

“现皇上圣明,每年一考,官位繁多,诸位都是聪明的读书人,只要认真学习,肯定比农户商人学的更快。”

“以后还有什么官位不能考的?”

钱谦益破口大骂:“你让老夫去学养猪养鸡吗?”

人群中纷纷大骂,我读书人的手,是拿来种田吗?

人群越来越激奋,纷纷往前,距离大门越来越近。

“后退,后退。”郑文斌大怒,叫他们后退,但读书人这会很激动,根本不听。

后面还有人叫大伙往前冲,今天来之前说好的,拆了教育宣传署衙的大门,不让今天考试顺利进行。

“冲进去。”人群中有人鼓动。

读书人纷纷往前冲,挡也不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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