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婵冷笑,反正命已至此,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羞辱她的机会。

“我知道的和所有人一样,就是你这笨蛋第一次出战,统兵九万,以为可以一举收复北芒山,将魔域之门向北推进三千里,却不料第一战就全军覆没。”

“所有人都死无全尸,唯独你一个人全须全尾,毫发无损,春风满面地回来了。”

“你一个万载难求的炉鼎,身陷魔域三日,却能全身而退,可千万不要说什么别人污你清白,女人的清白,是可以查验的。”

“否则,方寂雪为什么要洗掉你的记忆?你为什么会那么听话,任由他洗掉那三天的记忆?”

“定是你遭受了什么不堪之事,自己都无法承受,无法面对。”

“楚微凉,你知道别人背后叫你什么吗?万人骑!魔域万人骑!哈哈哈哈!你觉得,方寂雪他受得了吗?”

“我听说,你临死前,肚子里已经珠胎暗结,怀了不知谁的野种,这才是他最最无法接受的事实!不杀你清理门户,难道帮你养大肚子里的魔种吗?”

“你错就错在没有继续苟活在魔域,给你的那些奸夫们做炉鼎!”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如果你不回来,我们所有人都相安无事,心想事成!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够了!!!”楚微凉一声暴喝,手紧紧攥成拳,恨得发抖!

三天?

那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寂雪到底洗掉了什么!

既然一定要死,为什么还要洗掉记忆!!!

“不是……,不是!!!”

她陡然回手,掌中紫芒大盛,直奔安南婵的脸!

她那张脸,早在洗罪台上就已经被天魔解体给毁了,后来是方寂雪用封印精心修复的。

现在被这一掌破坏掉,细瓷一样的肌肤,渐渐布满斑驳的裂痕,发出脆裂的声音。

封印一块一块的掉落,一点一点露出下面那张还带着些许干枯烂肉的骷髅!

“啊——!!!”安南婵捂着自己的脸痛苦尖叫,一头撞在墙上,又栽倒在地,疯狂翻滚。

楚微凉无情地俯视这出人间惨剧。

“安南婵,这个就是你答应我的交易。只有你够惨,认罪之后,才能求得一条狗命。我们后会无期。”

说罢,头也不回地快步出去,想要离开这个密不透风的地狱。

门口,安今宵抱着手臂站着,目光里的怜悯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

里面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阿凉。”他想安慰一下,又不知道怎么好好说话。

“我的事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你自己搞定。”

这里太闷,楚微凉要出去透口气。

他还想与她多说几句话,“阿凉,谢谢你将皇姐还我。我以后会好好照顾她,保证不叫她到处乱跑,更不会再乱讲话。但是你……”

“我与北玄不同戴天!你以后少来烦我。”

楚微凉冰冷说完这句话,断了他所有念想,丢下一个背影,决然离开。

这一天,安南婵痛苦嘶嚎着被拉上洗罪台,那张骷髅脸,惊呆了所有人。

她对一切罪行供认不讳,之后,由安今宵出面求情,承诺有生之年,都会将人幽禁在伽蓝宫中,不得任何人探视。

其实,没人愿意看到这张骷髅一般的脸在面前一直惨嚎。

于是,方寂雪第一个第一个点头。

东陵风沁也听从楚微凉的安排,做了顺水人情。

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

安今宵替安南婵止了痛,却没有帮她再补全那一张脸。

他将她带回宫中,亲手送进当年囚禁他的那间地下暗室。

“皇姐,当年是你送我来的这里,如今,换我将这心爱的小屋子送给你呀。”

“你关我三年,又送我登上王位,我知恩图报,以后会照顾你下半辈子,让你在这里颐养天年。”

“还有,你放心,这屋里没有光,没有镜子,你自己都看不见自己的脸,可以安心地活下去了。”

窄小的铁门轰然关闭。

一切陷入黑暗。

安南婵飞快摸索着,躲到墙角,不停地反复念叨:

“我有罪,我认罪,都是我的错,求你们不要杀我,不要让我上洗罪台,不要弄坏我的脸……!”

-

当晚,暴雨。

方寂雪在两树珊瑚灯之下,专注打着香篆。

他刚刚命人将千机宗内所有的山茶花全部铲了个干净,大雨过后,等到明早放晴,就会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没有安南婵的日子,仿佛空气中都没了那些恼人的香粉味。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净过了。

可是,没多会儿,外面弟子来报:

“宗主,外面……”

“怎么了?”

方寂雪今天心情颇好,轻轻抬起香印,炉中留下了一个精致繁复的“楚”字。

弟子支吾了一下,“宗主,您还是去外面看看吧。”

方寂雪有些不耐烦,但是依然斯条慢理净了手,披上外氅,又从弟子手中接过伞,才迈出门去。

外面,暴雨如注,倾泻到大地上,又飞溅起雾气,远近水帘与水雾连成茫茫一片。

门外台阶下,站着一个人,身姿立得如一支箭般趣÷阁直。

“阿凉?”

她又来这儿拧什么脾气!

方寂雪一阵急,但,还是克制了一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

楚微凉从头到脚已经湿透,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睫毛上落下的雨水冲刷得睁不开,却努力瞪着双眸。

不知是在恨他,还是在恨自己。

“这个时候,站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方寂雪见不得她这副凄楚的样子,转身回去,想要避开。

“师父……”

她忽然无限脆弱地一声唤,方寂雪的心头,就如被一只大手狠狠攥得捏出了血来。

他停住脚步,回身,“何事?”

楚微凉木然立在暴雨中,仿佛还是他当年那个单纯的孩子。

“如果……我真的脏了,这雨,它能洗干净吗?”..

“……”方寂雪不语,他不确定她都知道了什么。

“或者……,用血?!!”

楚微凉的眼睛,陡然间凄厉如讨债的恶鬼。

她上前一步,“方寂雪,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当年,我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死?”

她死死盯着他,这是她给他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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