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鸡便这样一路行下山来,又不知走了多久,遥遥便望见了一座高大的城池,却已行至金陵地界,约莫再过半个时辰便可入城了。可是简云枫却渐渐放慢了脚步,心中有苦说不出。这山间稀无人烟也就罢了,若进了那热闹非凡的金陵城,身后跟着的这怪鸡不可能不引起别人注意。

简云枫一路愁眉苦脸地慢慢走着,但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就在此时,空中一阵古怪的味道远远传来,简云枫一捏鼻子道:“哇!哪里来的味道这么难闻……”

“呔!谁家的无知小儿,居然敢说本大厨的蛤蟆蜈蚣一气三清回魂汤难闻?咦?好肥的一只山鸡,定是那深山里的上等野货,哈!正好拿来烤了,味道一定不错,这下我又有口福了。”话音刚落,不远处树林里射出一道灰色人影,直取金色怪鸡而去。

简云枫见了急忙喊道:“啊呀!小心!”

那灰色人影却大笑一声:“哈哈!小娃娃不要怕,我不伤害你就是,待我烤了这肥鸡也分你一口吃。”

殊不知,简云枫出声提醒是为了告sù

来人那鸡很危险……

果不其然,只听“啊”地一声怪叫,那道灰影比来时更快数倍的速度倒射了回去,立在不远处,原来是一个灰衣灰发灰须的干瘦老头,不住揉着手臂,一脸惊讶模样。

再看那只金色怪鸡,却见它昂首挺胸,做金鸡独立状,那抬起的金色爪子上还抓着一块撕碎的灰色碎布条,看着那远处人影,眼中精芒乍现。

简云枫一见老头没事,心中稍定,对来人抱拳道:“前辈无恙否?”

那老头还犹自在震惊之中,闻言一愣,顿时老脸一红,心道:这下可好,吃了这么多年鸡今日却是折在了鸡的手下,传出去这老脸还往哪搁。幸好隔得老远看不清面色,老头“咳咳”正色道:“没事没事,想不到小娃娃的鸡乃神物也,刚才是老朽莽撞了。只是不知,此鸡有何来历?”

简云枫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只知dào

它一路跟着我来到此处。”

老头笑道:“哦,原来如此,想来此等神物也是择主而栖,小娃娃造化不浅,哈,哈哈。”灰衣老头仰头哈哈笑着,想掩过刚才失手的尴尬。

简云枫听了,眉头皱得更加深了,半晌摇头叹道:“唉,罢了罢了,这也许是命中注定吧。”

“啊呀,不好,我的汤啊!”老头却忽然跳将了起来,原地一闪便又不见了。

简云枫也好奇跟过去看看,这难闻的怪汤到底是何来历。

走近一看,只见那个老头对着半锅快要烧干了的浓汤心疼咋呼不已,凑近看了,也不知那锅里面煮的什么东西,黑糊糊,有条形的有块状的,此时更是黏在了一起,看了都令人汗毛倒竖,更不用说吃了。这老头却兀自不舍得,拿根树枝在里面挑挑拣拣,可却不料,一只金色鸡头毫无征兆地凑了过来对着锅子“嗒嗒嗒”一阵乱啄。事毕,在老头惊愕的眼神中,还不忘用翅膀拍拍肚子,一副心满yì

足的模样。简云枫大吃一惊,急忙蹲下去拍着鸡背道:“快,快吐出来!这,这都吃了……金兄,你有哪里感觉到不适应没?莫不是饿疯了?”虽然对这怪鸡并无多大好感,却也算是这世间唯一和自己还搭上点边的活物了,简云枫此时也是大急,生怕这位金兄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平白无辜地升了天,到时候自己可真是孤家寡人了。想起刚才那锅中渗人的模样,还有那股刺鼻的怪味,简云枫这般担心也是情有可原,俗话说:金身罗汉也有敌不过的穿肠毒药,刚才那些东西只怕毒性也不小。

再看那灰老头,却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们,一只手颤颤抖抖地指着金色怪鸡,嘴里气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忽然仰天发出一声悲呼,总算顺出了口气,大跳起来骂道:“啊呀呀!你这这这杀千刀的肥鸡!真是气煞我也!可怜我那飞天蜈蚣,还有那只吞月蟾蜍!老子我费了整整三年功夫才找齐材料的神汤,居……居然被你给吃了大半!你你……你给我赔来!”话音未落,也不见那灰老头如何动作,平地里犹如卷起了一道清风,那老头身影便消失原地。待得简云枫看清楚时,却见怪鸡一声怒鸣,也化作一道金光在树林里四处飞逃,凝神看去发xiàn

金光身后还有一道青灰色的怪风紧追不舍。

也不知dào

追了多久,那老头见追不上怪鸡,心中更加恼火,忽然停了下来,双手一捏法印,口中喝道:“去!”只见他腰间那条灰不溜秋地腰带飞射了出去,如一条灰色灵蛇般,一下就套住了怪鸡。那怪鸡不料老头还有法宝,全身被扎了个结实,“噗通”掉在雪地上,一对金色眼珠子却瞪得老大,显得愤nù

异常。

那老头冲过去,一把将其拎起,收了法宝,两只手抓着对方脖子,使劲摇晃着恶狠狠道:“你,你给老子我吐出来,快吐出来!”摇了半天见它紧闭着嘴巴没一点反应,老头一不做二不休,又用腰带将其牢牢绑好,吓唬道:“好,好!你不吐出来是吧,我把你烤熟了吃也一样!”说完便捡了一堆枯柴放在面前。

简云枫见状急忙上前劝解:“老前辈,您也莫要生气了,这……那啥,这人死不能复生,汤喝了也不可能再吐出来是不?再说,就算吐出来您也吃不下啊,前辈您大**量莫跟畜生这一般见识了吧。”

老头一听火气更大:“好你个不识趣的小子,看来你们是一伙的,这是你家的鸡,偷吃了老子我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想就这么算了?你来赔么?”

简云枫闻言也是怒气上涌,脱口道:“你也好歹是前辈高人,不就一锅汤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那黑不溜秋的也不知dào

能吃不能吃,要是吃坏了我的神鸡,小爷我回头还要找你算汤药钱!”

“一锅汤?!你可知我为了煮这么锅汤花了多少时间?那飞天蜈蚣和吞月蟾蜍本就是千年难寻的天地异物,还有那红颜赤果,冰藤血莲,八叶菩提草,这些哪一样不是世间罕有,且不说这些材料,你可知dào

这汤的食谱是何来历?那可是传说中食神七篇中的第三篇,蛤蟆蜈蚣一气三清回魂汤!老子可是用了整整一棵三花云芝从那该死的假和尚那里换来的!”老头破口大骂道。

这别的没听说过,可这三花云芝简云枫却是有所耳闻。传言当修有内丹的蛇类精怪死后,若尸体刚好处于西向山顶云雾缭绕之处,且内丹未被人取走,那蛇丹便会自动吸收暮日余晖,在蛇头天灵处开出三花聚顶之象吸收云气,数百上千年后就会形成一株奇异的灵芝,世称三花云芝。修得内丹的蛇类精怪本就难寻,且蛇类属阴,多是喜欢躲在终日阴寒不见阳光的山洞或者谷底,哪会无故死在山顶云雾深处,再者,内丹非是凡物,死后就算不被人发xiàn

,也会吸引周围的山怪吞食。这般苛刻的条件,可想而知三花云芝多么珍贵异常。简云枫也只是听师傅说起过,老道士也只在古籍中看到,并未曾亲眼见到。

简云枫打量着暴跳如雷的老头,看着他枯瘦邋遢模样,心中却是狐疑:他真的会有三花云芝?还有那飞天蜈蚣吞月蟾蜍,听都未听过,也不知真假,刚才黑糊糊的一锅也没有看清内中到底是何物。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因此害了我金兄性命,这修道讲究一个缘字,既然事已至此,说明那神汤本就于他无缘,看他这一身修为定不是碌碌无名之辈,岂会这般轻易伤人性命。莫不会是碰上什么邪道中人了吧?

想到这里,又联想到刚才那老头怪异行径,简云枫心中一突,暗道:不好,要真是邪道之辈怎么办?还是先下手为强,先将他制住,到时候再盘问,大不了事后再将他放了,起码先救了金兄性命再说。打定主意,简云枫右手微抬,食指尖紫光萦绕,不过还未等他第一笔画出,那老头冷哼一声,右手随手往后一挥,简云枫便如一尊石像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张嘴欲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敢背后伤人,待老子我收拾了这扁毛畜生在来教xùn

你!”老头一把将那只绑的如同粽子一般的怪鸡丢在火堆上,捡起边上那堆还未灭的火棒,恶狠狠地道:“你这肥鸡,倒是吐不吐出来?莫要等下烧熟了想求饶可没机会了。”

那金色怪鸡一听对方称自己做肥鸡,火气也冒了上来,丝毫不怕对方手中火把,金嘴一开,一口唾沫星子瞬间喷在老头脸上。简云枫顿时看得是目瞪口呆,张大的下巴无力地动了动,心中大骇:这金兄也真是忒硬的脾气,死到临头还这般嚣张,莫非真要效仿古人宁做刀下鬼,不低半分头么?也罢也罢,金兄,冲着你这份宁死不屈的气节,就算你等下被烧熟吃了我也定厚颜求那老贼为你留下几根骨头,将你好生安葬,若是他日有机会,再来为你报仇。

灰衣老头这下可真是怒得三尸暴跳,五脏移位,想想自己纵横天下几百年,何时被一只畜生这么戏耍,怒火中烧,手中火把狠狠一扔,金色怪鸡身下的枯柴嚯地一声燃了起来。简云枫赶紧闭上双眼不忍观看,心中默念:金兄走好,金兄走好。

简云枫估摸着这怪鸡也该烤熟的时候,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却惊讶地发xiàn

那堆干柴烧了一大半,可是那只金色的怪鸡却依旧在火堆里躺着,嘴里还不时一口唾沫一口唾沫地喷地不亦乐乎,再看那老头左躲右闪好不狼狈。简云枫见状心中大喜:金兄真乃不世神鸡也!

那老头看那柴火渐渐烧完了,却连根鸡毛也没烧焦,还被如此戏耍,气得原地“哇哇”乱跳,心中发狠,忽见他腮帮子一鼓,双手捏个剑诀竖在嘴前,只听“呼”地一声,一道赤金色的火焰从他口中喷出,将怪鸡包了个结实。饶是简云枫离得那么远,也感到一股炙热的气流充斥周围,浑身犹如在火炉中一般,难受至极,转念一想心中大惊:不好!这是道家的三昧真火!

赤金色的三昧真火足足烧了半个时辰,见火中没了动静,老头才收回了本命真火,心想:这次就算你是凤羽龙身也该烧焦了吧。简云枫心中却是大恸,双眼愤nù

地盯着灰衣老头。

就在那老头收回三昧真火的一刹那,一道金光伴随着一声奇异的啸声,扑面而来,还夹带着一丝丝热气,那老头急忙一个转身闪到旁边,定睛一看,差点没当场吐血。雪地上那只金色怪鸡昂首挺胸,毫发无伤,还不屑地用鸡爪划拉着地面,那金色的羽毛却是被烧得更加闪闪发亮,神骏异常。原来那老头三昧真火足足烧了半个时辰,烧断了自己那条用来绑着怪鸡的灰色腰带,却无法伤对方毫发,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简云枫此时也是心头大惑:这金兄到底是何来历?居然连这据说能够焚化世间一切,鬼神都要辟易的道家真火都不怕,看来日后可千万不能怠慢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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