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不知道为什么,何苗总是觉得不顺心。

跟苗大美女发生过一次大的争执之后,12月份又大爆发了一次。

这次的起因不像上次一样是为了鸡苗蒜皮的小事,这一次触碰到了何苗一直不愿意说的伤口。

何苗喜欢看一档谈话类节目《和陌生人说话》,第七期的主题叫“我不是神女”,主要是和一个遭受网络暴力,逐步演变成校园暴力并且持续了十多年的女孩对话,聊她这漫长的心路历程。

这个姑娘,唤起了何苗的很多伤心事。

看的时候,苗大美女也在,然后两个人默默无语看到结束。

苗大美女叹口气,注意到何苗的时候,何苗默默地哭的像个泪人。

苗大美女不知道怎么了,只当是何苗对主人公的同情,拿了手边的纸巾给何苗擦拭。

何苗拿过苗大美女手里的纸巾,红着眼睛。

“妈,”何苗轻轻的唤一句。

“嗯?”苗大美女不解的等着何苗的下文。

“我小时候也被人欺负过,”何苗顿了顿“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到初中。”

“怎么可能??!”苗大美女忽的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你瞎说什么啊,何苗?不要看了别人的遭遇就自己代入情节好吧?”

“你从小到大,我缺你吃缺你穿缺你钱花了吗?上高中的时候不是一趟趟发货一样的送,往黄中那条路上的公交车上谁不说啊,你还要我这个当妈的怎么样啊……”

苗大美女说到这的时候已经带有哭腔了。

“我没说你对我不好,我是说小时候因为老头子的原因被小朋友们嘲笑欺负过。”

何苗小时候就知道跟苗大美女沟通不了,才一直藏着。

没想到过来这么多年,苗大美女还是那么难以沟通。

“你在学校被人欺负嘲笑不就是我这个当妈的没做好吗?”

“你现在是在怪我吗?”

何苗情绪上来了。

“我是说我小时候被人嘲笑过欺负过,为什么你每次都不好好听我说话呢?”

“从小到大你说的就是圣旨,别人不能有意见,就是你这么强势,天天指责来指责去,老头子下岗之后一蹶不振难道你没有一点责任吗?”

何苗红着眼睛,彻底爆发吼了出来。

“我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你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苗大美女跌坐在床上。

“这么多年了,我说的话你一句听不进去,你只管按自己的意思去做,还自以为自己做的很好,自以为自己的教育多成功,我过得多好,实际上呢?我有心里话说不出,一边被欺负一边在反抗,回到家永远是你对老头子永无止尽的指责和冷眼,既然这么不满意那就早点离婚啊,总好过三个人一起受折磨这么多年!!”

何苗边吼边哭,激动的一个趔趄。

“当初是你抱着我的腿不让我走的,事到如今你又说这样的话。”苗大美女流着泪,说话的声音居然有些飘无。

“是,我承认小时候不懂事,我不想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家,也耽误了你一辈子,这个债我一辈子都还不清。”

何苗默默用手不停的抹着眼角不断涌出的泪。

“我出去冷静一下,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何苗转身轻轻带上了门。

这次下楼,何苗一个人像个迷路的孩子抱着膝盖,埋头蹲着面对花坛,眼泪就这样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跌落在自己的裤子上,晕湿一片。

阿黄从花坛另一头自己的窝里跑过来,晃着尾巴,认真的看着何苗。

何苗知道它担心自己,抬起头嘴角咧了咧,阿黄就顺势又倒在何苗脚下撒娇。

何苗就这么伸出一只手,摸着阿黄的小肚皮,一边让自己的眼泪落在阿黄的肚子上。

阿黄感受到眼泪的温度,又站起来温柔的舔了舔何苗的手。

何苗觉得很孤独,只有阿黄能理解她。

她握着阿黄的一只爪子,把阿黄当最好的倾听者,把自己的难受说给阿黄听,阿黄就这样一直认真的盯着何苗的脸,这神情如同用心倾听的朋友。

这种场景一直持续到何老头下来叫何苗回家,何苗一见到何老头就立即站起来,往前走。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她单纯想自己待一会。

走了一段她终于发现了小区供人休息的长椅,就双手插着口袋,一个人独自坐在昏黄的灯光里发呆。

但是这“凄惨”的场面让何苗的鼻头一酸,眼泪哗哗又不由自主的出来了。

正在黯然神伤的时候,新晋男友苍山的电话就来了。

何苗本不想接的,但是电话一直锲而不舍的响着,何苗最终还是接了。

“在干嘛那?”这一次,何苗觉得这句话很中听。

“在外面。”何苗哭的时间长了,说起话来含混不清的。

“你怎么了?”那头明显听出了异样。

“没什么,跟我妈吵架了,在外面。”何苗站起来,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你没事吧?”

“没事。”何苗吸吸鼻子。

沉默良久,何苗也一直没有挂,苍山在那头听着乎乎的风声,还是不放心。

结果,他坐不住了,站起来随便找了件外套,拿着车钥匙就出门了。

“你在那别动,我过去找你。”

等两人见面的时候,何苗发现苍山身上的还是睡衣。

她很不好意思。

“这么晚还要你出来,不好意思啊。”

“我自己愿意的。”

话音刚落,何苗的手就被苍山牵起来,两个人都穿着睡衣,在较冷的晚上慢慢踱步,显得十分单薄。

“你要去哪吗?”系上安全带,苍山转头问何苗。

何苗此时情绪稳定了很多,摇摇头。

“那就在这坐着吧,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再送你。”

然后,苍山自己把座椅放倒躺着闭上了眼睛。

何苗学着对方的动作也把椅子放倒,躺着。

她无神的盯着车窗外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了一会,她转头盯着一动不动的苍山。

“心里难受的话跟我说说好了。”

何苗吓了一跳,她以为他早就睡着了。

“你,你没睡啊。”

“你都这样了,我怎么睡的着。”

他还是闭着眼睛,回答何苗的问题。

“我,我没事,就是刚才心里堵得慌,刚刚跟阿黄都说过了。”

“那你要再待一会回去吗?”

苍山这时候转过头,看着何苗。

何苗“嗯”的点头答应。

他又撇过头,再次闭上眼睛,很快何苗就听到了对方的鼾声。

何苗觉得这个人很神奇,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快速入睡,也算一个本事。

她支起身子,想探查一下对方每次都鼾声如雷的原因是不是嘴巴闭不拢,刚靠近,自己的手就被抓住,怎么也拔不出。

何苗不想吵醒她,还是小心翼翼的躺下,再次看着外面的月亮。

月已晓残,何苗的手被苍山死死的拽着,反尔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填满了整个自己。

睡眠很浅的何苗,竟在这鼾声里沉沉的睡去,一觉眯到了凌晨三点多。

何苗醒来的时候,发现苍山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脸,有点不好意思。

“醒了,就回去吧,我送你,不早了。”

两个人又自然地手牵手,慢慢按照来时的路返回。

“母女没有隔夜仇的,”快到的时候,苍山突然对何苗说,“回去之后好好道个歉,这事就翻篇了。”

苍山摸摸何苗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何苗进了电梯。

天虽冷,但是何苗的心里暖洋洋的。

她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脸颊,早在苍山的手不小心触碰到自己的额头的时候就已经绯红。

何苗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那里感受到了安全感,也第一次体会了脸红心跳的感觉。

小鹿乱撞是什么的,何苗也终于是懂了。

从那天起,何苗对苍山的感情起了微妙的变化。

她开始好好审视起这个人来,他开车的样子,他笑的样子,他摸自己头的样子,他给自己系鞋带的样子。

她认真的记住了他的脸,她也认真的记住了他的名字—程锡东。

原来感觉这种东西真是处出来的,也许下一秒就从天而降了,拦都拦不住。

就像当初程锡东喜欢上何苗,只是因为何苗在俩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随手用纸巾帮他擦了一下手上沾上的拿益菌多时的水。

何苗对他说:“手上有水出去会冷。”

那一刹那,他感受到的是温柔的暖风拂过心田,带着醉人的香,那是何苗身上好闻的淡淡的香水。

何苗回家之后,母女两个一周都没说话。

直到有一天,俩人正巧一起到家进了同一部电梯,在狭小的密闭的空间里,俩人突然对视,何苗噗嗤一声笑出来,苗大美女也忍俊不禁。

没有道歉,没有说对不起,俩人出电梯,兴高采烈讨论着晚饭吃什么,何苗提议吃北京烤鸭,苗大美女高兴的直点头,还嚷嚷着吃阳山那家的。

在吃货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比一只烤鸭更容易泯恩仇的了,一只不够就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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