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者酒吧内,幻影一边擦杯子一边哼着小曲。明明店里几乎没有客人,他却总在擦杯子,仿佛着杯子永远也擦不完。

就在此时,他像是感应到什么,放下杯子,朝东南方看去。

“终于开始了吗?”他笑着放下手中的杯子。

命定的的戏剧终要上演,每个人都是被命运操纵的木偶。

他将礼帽摘下,放在胸前。

整座酒吧如同合上的立体书般层层翻折,最后收拢于一个男士手提包内。

幻影将手提包合拢,拉上拉链。

原本酒吧小屋所在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长满杂草的空地。

他满意的点点头,迅速隐匿在夜色里。

……

时间已至清晨。

熹微的晨光照耀在河水上,映衬得水面波光粼粼。一只鱼鹰站在岸边盯着水下的鱼一动不动,准备在关键时刻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就在它将要把头扎入水中之际,一颗人类的脑袋突兀地冒出水面,带起一大片水花。

“噗——”

杨空晓喷出一大口水,随即看到那只鱼鹰被吓了一跳,扑闪着翅膀冲自己啼叫。

“啊,抱歉抱歉。”

毫无诚意的道歉后,杨空晓拽着千衍辜穷的衣服走到岸上。

“不妙啊。”

看着昏迷不醒的千衍辜穷,杨空晓眉头紧皱。

“喂,醒醒!”

他用力拍着千衍辜穷的脸,一边拍一边喊。

可是,任由杨空晓怎么喊,千衍辜穷都毫无反应。

杨空晓回忆着以前在科学频道播过的急救知识,赶忙对他进行胸外按压。

“你可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的任务可就完成不了啦!”

就在杨空晓犹豫要不要进行人工呼吸的时候,千衍辜穷猛地喷出一大口水。

“咳咳……”

他用力咳出肺部的水分。

“谢天谢地。”杨空晓甚感庆幸。

“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杨空晓关切地问。

“不能……去医院……”

千衍辜穷抓着杨空晓的手艰难地说。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就又晕了过去。

“喂,不是吧,你倒是把话说完再晕呀!”

杨空晓很是无奈,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

听上去没什么问题,虽然称不上澎湃有力,但还算算节奏平稳。

现在现在怎么办?

千衍辜穷的状态相当糟糕,如果不去医院的话,该去哪里才能让他进行治疗?

“欸。”杨空晓叹了口气,运用咒文解开千衍辜穷四肢的束缚,将他背在背上。

至少得先离开。

远处的河岸边。

期元沐身周黑雾翻滚,凝化为黑索绑住远方的树木,将他从河里拉扯到岸上。

“真是废物。”期元沐恶狠狠地咒骂道。

平常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以为有多厉害,结果连一个蠢小子都没办法解决。

想到杨空晓伤口愈合时的诡异模样,期元沐打了个寒颤。

必须赶紧将这件事告诉父亲。

他拧干衣服,迅速离开。

……

砰砰砰。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汘滟辜穷从睡梦中惊醒。

“妈,咱们家不是还有那么多苹果,你又约人来送?”

她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从卧室走出来。

“没有啊。”女人摇了摇头,有些讶异的看向门外。

“谁会这么一大早来咱们家?”

“肯定是那些小混混。”汘滟辜穷愤愤地朝外走。这些人为了巴结孑行辜穷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他们!

她拉开门,正准备破口大骂,就看到杨空晓那张笑容灿烂的脸。

“嗨~我们又见面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是你?”看到是杨空晓,汘滟辜穷靠门抱臂,刚准备嘲讽两句,就看到了他背上的千衍辜穷。

汘滟辜穷神色瞬变,反手就要把门关上。

杨空晓眼疾手快,在大门即将合上的瞬间一把拉住。

“我知道你不待见我,可是你不能不让你弟弟进门吧?”

“他不是我弟弟,我没有这样是非不分,助纣为虐的弟弟!”

是非不分,助纣为虐?

杨空晓没想到,他们姐弟之间竟有这么大的矛盾。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你必须知道,我们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千衍辜穷受了伤,性命垂危。你不愿意救他也没关系,我随便找个地方一丢就是,反正这世上从来不缺热死的乞丐。”

“你!”

汘滟辜穷这才注意到两人身上满是干涸的血迹。

“汘滟,外面是什么人啊?怎么不请进来坐坐。”女人笑着走到门口,一下子就看到了昏迷的千衍辜穷。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充满了对儿子的思念,心疼,和担忧。

“发生了什么?怎么会伤成这样?”她的眼眶瞬间湿润,颤抖的手想要抚摸千衍辜穷的脸,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迅速收回。

“阿姨。”杨空晓苦笑着看向女人。

“事情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我们能不能先找个医生来对他进行治疗?”

……

“他身上外伤我已经进行了处理。病人似乎有过溺水的经历,所幸有人帮他排出了肺部的水分。”

客厅内,医生对着杨空晓众人说。

“那他怎么还没醒过来?”女人关心地问。

“太过疲累,再加上有些发烧,引发了身体的防护机制。输完这瓶后应该很快就能醒。”

“谢谢大夫。”杨空晓兑换出一大笔现金递给医生。

“那个,我这个朋友遇上一些事,不希望被别人知道他的情况,你看……”

“放心,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不会跟别人透露半句。”医生接过现金,转身离开。

“妈,你就别担心了,像他这种大逆不道,帮着外人殴打自己母亲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汘滟辜穷站在一旁冷嘲热讽。

女人看着了眼女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果然是这样。

杨空晓在心里叹气。

千衍啊千衍,你为了不在孑行辜穷面前暴露,究竟做了多少违背本心的事?

“阿姨,我有事要出去一趟,麻烦你先照顾一下他。”

“怎么,把包袱甩给我们就想逃走?”汘滟顾穷冷笑道。

“我去买些菜。总不能白吃白住,不是吗?”杨空晓笑着对她说。

有一些事必须要去确认。

……

千衍辜穷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天花板格外陌生。

“醒了?”杨空晓坐在床边问道。

“嗯。”

他坐起身子,揉了揉额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他开口问道,声音仿佛破败的枯木般干裂嘶哑。

杨空晓给他递了杯水。

“你母亲居住的地方。”

闻言,千衍辜穷放下杯子,二话不说就要下床离开。

“怎么,怕给她们带来麻烦?放心,期元沐和我们一起掉进河里,不可能这么快就去找孑行辜穷打小报告。”杨空晓淡淡地说。

千衍辜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抱歉。”

他说。

“如果我不那么鲁莽,选择谋定后动,可能就不会让对方有机会逃脱,不会让我维持多年的假象毁于一旦,也不会让你置身于险境。”

“说实话,当我看到你从坑里爬上来的时候我很庆幸,庆幸你还活着。”

“庆幸?”杨空晓不由地发出冷笑,“这话有些虚伪吧?我可是记得第一次见面你毫不留情的想置我于死地。”

咔嚓一声轻响,千衍辜穷手里的杯子被他握得开裂,锋锐的碎片刺入他的掌心,血液顺着碎片的边缘滴在床上。

“还记得你杀死的那条河豚吗?”他的手缓缓松开,表情平静。

“她就是孑行辜穷野心下的产物。”

“我和她是在那家福利医院认识的。那时我为了调查孑行辜穷,装作义工潜进医院,被分配到她的病房。她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乐观,善良,坚强勇敢。”千衍辜穷的目光看向远方,陷入回忆。

“她这样的年纪本该无忧无虑的度过每一天,然而上天却不愿对她多加眷顾,甚至急切的想要摧毁这种美好。”

“她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疾病。”

“这种疾病不会马上带走她的生命,却会让她的身体逐渐脆弱,直至死亡。”

“唯一的办法就是待在医院,接受医生护士们的小心呵护。”

“可是,以他们家的家庭条件根本无力负担那高昂的医药费,正当他们一筹莫展之际,一家福利医院对他们发出邀请,表示可以免费为小姑娘做治疗。”

“她的父母异常兴奋,他们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却不曾想,这是将他们的女儿推向地狱。”

“她真的很坚强。每次在接受了那些惨无人道的‘治疗’之后她都会笑,骗自己说‘不痛不痛’。”千衍辜穷转过身,看着杨空晓。他明明在笑,眼睛却透露出刻骨的悲伤。

“抱歉。”杨空晓坐起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必要道歉。不管你的目的为何,在这件事上也只是被利用。其实对她来说,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吧?”

“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还那么年轻,这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她没有尝试,纵然只能一辈子困锁在病房,也终究是在活着,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刚好那时你来找我,我的情绪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因此对你动了杀心。”

“终究只是迁怒。”

“其实我最恨的是我自己。明明可以将她从地狱中解救,却为了一己私欲选择不闻不问,眼睁睁地看着去死。”

“我的行为,和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他的声音变得哽咽,身体随着心情起伏而剧烈颤抖。

坚实有力的手掌扶住他颤抖的身体,他抬起头,看到了杨空晓清澈的双眼。

“我们不是神明,会有私心,无法预知未来,更无法拯救每一个人。”杨空晓看着他的眼睛,温和而坚定地说。

“人当然要为自己犯过的错误而感到后悔,却不能沉浸其中,而是应该反省自身,避免再犯。”

“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能力与条件下,将每一步都做到尽善尽美,不给自己留有太多后悔的余地。”

……

女孩从昏迷中清醒。她看了眼手背,翱翔的紫色凤凰已经消失不见。

结束了吗?

她想。

他为什么又要动用能力?难道忘记了先生的警告吗?

已经无法感知他的位置,只去学校在问了。

她站起来擦拭着房间内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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