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达维亚。

徐尔觉穿着花衬衫、花裤衩、人字拖,迈着八字步,走在码头上。

手里捧着个大椰子,喝一口,叹一口气。

看着码头中比以往少了许多船只的景象,忧愁满面。

自从郑氏提升了过路费之后,这边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为了弥补损失,夏国来的商人只好涨价。

而这就成为了本地消费者的负担,导致交易量直线下滑。

究竟该如何破局,他这个夏国驻巴达维亚商贸总代表,着实急白了头发。

“吕大使那边怎么说?国内可有交代?”

旁边的秘书赶紧回答。

“国内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吕大使一直在同巴达维亚总督进行沟通,希望能够找到解决办法。”

“唉,难办啊!”

徐尔觉分外头疼,同时对郑氏恨得牙痒痒。

这边正恼火着,码头上突然热闹起来。

只见六七艘福船陆续进港,将水道挤得满满的。

“有船来了!”

徐尔觉看到这一幕,既感到惊奇,又感到振奋,连忙跑了过去。

当看到船上下来的人时,他哈哈一笑,一把抓住。

“望山公,怎么是你来了?”

那人看到他,愣是顿了一下。仔细打量半天,啧啧摇头。

“徐大公子,你怎么这般模样了?”

徐尔觉却不觉着自己的样子有什么不妥。

“这边终年炎热,不这样穿衣,根本就遭不住啊。”

他来到这边之后,一开始着实因为闷热潮湿的天气受了不少苦,还专门给国内写信吐槽。

左梦庚看到后,就让人制作了新式的衣服给他送了过去。

一开始,徐尔觉对于这样的衣服是抗拒的。

书香门第出身,让他放不下风度。

可是日子久了,愈发炎热难耐,再加上这边的土人很多都是赤身漏体,他身处其中渐渐也适应了。

当换上了新衣服之后,那是只有两个字才能形容。

真香!

看到国内来船,徐尔觉顾不得闲聊。

“现如今的情况,你们怎会跑船过来?不怕亏本吗?”

那个“望山公”名叫陈知远,乃是松江本地有名的富商,和徐家的关系非常亲近。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发现了一条新航线,再不用给郑氏交钱了。”

“真的?”

徐尔觉大吃一惊,当然也大喜过望。

“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陈知远等人发现的新航线,和林家辉一模一样。

身为夏国人,只要学习了新的地理知识后,谁都知道在台湾岛以东的地区是可以通航的。

从前之所以没有船只走这条航线,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航程增加了上千公里。

如此一来,携带的食物和饮水就不够了。

而且相比起台湾海峡两侧都是陆地,巴士海峡的宽度可谓是一眼望不到边。

走在这样的地方,因为没有参照物,很容易迷失方向。

这些都是行船的大忌。

可是现在不同了。

夏国的航海技术已经开始全面普及,测定方向更是所有海上行走的人必备技能。

至于食物和饮水……

“我们决定尝试这条新航线之后,特意多带了一条船,专门装载食物和饮水。结果顺利通行,完全没有问题。”

不但如此,陈知远等人还计算了时间。

发现走巴士海峡到达巴达维亚,其实和走台湾海峡相差无几。

“不用给郑氏多交五百两银子,咱们的货物又可以大卖特卖了。”

夏国的商船开始卸货。

各种棉布、皮革、陶瓷、玻璃等产品将码头堆的满满当当,而重新回落的价格又刺激了本地消费者的热情。

几乎眨眼之间,本来有些冷清的巴达维亚港口,又恢复了曾经的热闹。

吕光宅和安东尼·范·迪门联袂赶来,听了陈知远等人的介绍之后同样惊喜交加。

“既然有了新航线,今后再也不用管他郑氏了。他想赚我们的钱,做梦去吧。”

不论是夏国人还是荷兰人,都对郑氏提升过路费的做法恼火不已。

现在可以绕开郑氏,所有人都积极行动了起来。

三天之后,一支夏荷联合船队就从巴达维亚启航,在陈知远等人的带领下前往夏国。

巴达维亚这边,一个汉人走进了路边的店铺。

“这种布怎么卖的?”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夏国生产的布。

以往这种布在巴达维亚很多很多,但是自从郑氏提升了过路费之后,一下子全都不见了。

没想到,如今又出现了。

掌柜的看到有人买布,十分开心。

“这是上等的棉布,每尺三十五文。”

那人一听,难免惊诧。

“缘何这般便宜?先前不是每尺六十文吗?”

掌柜的心情好,便都说了。

“听说是发现新航线,再不用给郑氏交钱了,价格自然回落喽。”

那人心慌意乱,情知出了大事。潦草的让掌柜剪了两尺布,赶忙飞速离去。

不一会儿,一艘快船驶离了巴达维亚,急速向北而去。

导原外海。

清晨的薄雾将散未散。

一艘帆船惬意的行于水上,正在朝着岛原半岛靠近。

船上的人都很平静,仿佛出游一般。

可实际上,这艘船上装载满满当当的全都是火枪、火炮。

正是夏国提供给岛原义军的武器。

从前做这样的事情还要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

但是现在不同了。

夏国海军早已掌控了附近的海面,萨摩藩的水军已经被撵了回去。

虽然夏国声称从来没有给岛原义军提供过武器,可既然东瀛人抓不到把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渐渐的,运送武器的胆子也大了一些。像现在这样天色微明,他们也敢出动。

帆船突破一层又一层的雾气,依旧还看不见岸边的影子。但无所谓,在这样的地方又能有什么意外呢?

锐利的破空声突然响起,没有给船上的人任何准备时间,就看到一个船员脖子中箭。身子一歪,摔落到了船外。

“敌袭!”

安详的气氛陡然被打破,船上的人不免慌乱,纷纷抄起武器。

几乎是眨眼之间,就看到七八艘东瀛的小早船急速冲来。上面的东瀛武士嗷嗷乱叫着,同时用弓箭将帆船彻底笼罩。

船上的人登时被射死了好几个,其余的只能狼狈地寻找掩体。

“这不是东瀛人的箭!”

几乎交手的一刹那,帆船上的小队长就发觉了不对。

可是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去思考了。

东瀛人的船纷纷撞了上来。

那些东瀛武士挥舞着战刀,一边毫无意义的怪叫着,一边痛下杀手。

船上的人本来就不多,甫一交锋就死伤惨重。

小队长左支右绌,身上多处受伤,情知难以幸免。

突然一把刀从后面刺来,穿透了他的肚子。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转头就看到一张狰狞得意的脸。

不过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对方那奇怪的叫唤声。

像是东瀛话,又似乎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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