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由老洋房改建的餐厅,内部装修侧重用了玻璃来增加亮度和透明度,灯光更是柔和得不象话,靠窗的位子坐了几对情侣。

他开始点餐,期间抬头看了一眼嘉宁,说,“谭烨告sù

我这里是本地最适合情侣光顾的餐厅之一。”

嘉宁顺着旁边玻璃折射的光线,缓缓移过脸,看见窗外的阳光异常躁动。她就浸泡在这里的每一颗空气微粒里,然后竟然透不过气来。

她毫无办法,拿出手机站起来,说,“抱歉,我要去打个电话。”

她只是出于礼貌告sù

他一声而已,却被他拉住了手腕,“我不同意。”

“我的朋友还在等着我,我起码……”她看见他突然皱起的眉,感觉无力。想及时脱身,光凭那只握在自己腕上的手,就知dào

一定不容易。

“我会吃醋,如果对方是位异性。”他突然淡淡说,甚至没有看她,似乎觉得这根本就是理所当然。

嘉宁终于坐了下来,他的手也放了松,却在移动的空挡间再次握紧了她的手,抬头望她笑笑,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握着你的手吃饭。”

“尉迟嘉……”嘉宁把脸微微向一侧转过去,抽回手,说,“我们到此为止吧,不要再Lang费时间了。”

七年已经够久了。

“你终于承认你在Lang费时间了?那么,好吧,你现在就把你的手给我,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就再也不Lang费一秒,一直到老。”他说,一直到老,定定的。

嘉宁觉得眼睛正酸涨难忍。

他曲解了她话里的意思,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她摇摇头说,“我的意思是结束。这一切早在七年前就该结束。你欠我的开始,我不要了,现在我把结束说出来,我再也不想欠你的。”

如果感情是一笔帐,那她欠林海杰和汪添英的会更多。

“为什么?”他问,“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你变了这么多,你的畏缩和犹豫几乎让我认不出你,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一直在躲着我?甚至害pà

我。”

“我说过,你认识的左嘉宁已经死了。”

她眼底的哀痛让他震惊。

“你告sù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那种地方,又为什么会在美华那个捉襟见肘的位置上待了整整两年?”

打从他看见她照片的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他去找她的那晚,下了车,在小区里几乎是摸索着往前走,他不熟悉环境,更因为太黑。隔天他让谭烨去打听,才知dào

那里地处城南的边缘,马上要动工拆迁,很多户主都已经提前搬了出去。而嘉宁,整整在那里租住了两年。

“这就是现在的我。”她站起来,冷冷地说。

他拉住她,也站起来,“如果我想查你,早就可以查到,但是我没有,我在等你告sù

我。”

“现在我就申请辞职,我可以假装不认识你。”嘉宁定定看着她,牙齿开始打颤,“你也没资格打探我的过去!”

没人知dào

她是用了多大的力qì

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对,她在意她所有曾经发生的过去,她在那夜丢了那么多宝贵的东西,唯一的亲人撒手离她而去,被友情出卖与唯一年少的懵懂爱情擦肩而过,甚至也丢失了少年眼中曾经的左嘉宁。

如果可以淡忘了,她也不必仍然记恨着夏天,不自量力的和时间作对。即便曾经勇敢骄傲如左嘉宁,毕竟也不敌时间的残酷。

如果不能改变过去,那就只好改变现在的自己。

“我不相信你可以无动于衷。你难道不知dào

我的改变就是正努力试着站在你曾经的位置上,用心体会你的感情。这就是我答yīng

一直要还给你的东西,我从来没忘记。”一个开始,他选择用她曾经的方式,他模仿她的勇敢倨傲,所以才会那么毫不顾及旁人的眼光,固执的不肯放松地握住她的手。

她却转身告sù

他左嘉宁已死他们也结束了?

“如果你正站我曾经的位置,你也体会到我从前的心,那就足够了。”

尉迟嘉,我也正站在你位置上,我再也不会问你你为什么要哭?因为我知dào

,哭的时候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那你曾经的疼痛又是因何而起?抱歉,一直忘了要问你。既然你没有告sù

过我,那为了公平,我也决定瞒你一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时间真的是和他们开了一场玩笑,一场致命的玩笑。

假装贴心地替他们调换了位置,教他们学会认识彼此,其实是在残忍地图谋如何将他们分离,七年前是这样,七年后,依然如此。

“抱歉,不能陪你吃饭,我的朋友还在等我……”嘉宁背过身去,听见身后玻璃碎裂的清脆声音,她闭了闭眼睛,往前走,直到眼角触及了阳光,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在路上哽咽着给林海杰打电话。她说,“林海杰,如果你现在站在我的身边多好,你的手心那么大,一定可以装得下我许多的眼泪。”

他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多年的等待几乎让那个曾经莽撞的少年磨光了所有的毛躁,即便他仍然像个孩子似的笑时露出一排牙齿,尤其对她。

他也不知dào

自己究竟张望了几次不停走动的时间,然而听到了她的声音,还是倍感轻松,他笑说,“难道你一个人偷偷跑去看了某部悲伤电影?竟然让号称内心坚硬无比的你哭了,谁的演技这么好,把身为午夜场主演的我硬生生地比了下去?”

“电影很长,也很感人,所以我迟到了,主演很棒,但是我不能爱上他,所以我就哭了。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嘉宁也笑,笑得时候眼泪滑进了嘴里。

她明白自己脚下的方向,到底正通向哪一端。

那一端正等着一位少年,在她受伤的时候在风里抱起她不停替她擦眼泪,因为她说她要笑着去见一个人。他更为了她伤害了别人,代价是五年的时光再加上一辈子的前途。他的母亲也鼓励她照顾她给她温暖。

若她欠尉迟嘉一个迟到七年的结束,那么她欠他的,根本无法计算。

“你在哪儿呢?怎么还没看见你。”他握着电话从餐厅里跑出来找她。

“我正走向你,你抬头看看。”嘉宁把手机从耳边移开,看着那个正在人群搜索着她的林海杰。

六月的阳光刺目,似乎想要把人的眼睛割裂,而渗出的,究竟是血还是泪?

他终于在人流如织的路上看见她,掐断了电话,连忙走过来,“左嘉宁,你怎么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嘉宁擦了擦眼泪,说,“林海杰,你抱抱我。”

林海杰笑着摇了摇头,伸出两手环住她,看嘉宁把头贴在他的胸前,便问她,“你在听什么?”

“我在听你的心跳。我在来的路上就想,如果我听到的是平静如常的心跳,那么我就松开你,如果你的心跳得厉害,那么我也要伸出手抱住你。”她闻见他身上的汗味。

“然后呢?你听到了什么?”他问她,眼底写满了不置信,然后,他感觉有一双手正缓缓地抱在了他的腰上。

“嘉宁……”他的声音蘸着激动和欣喜,轻轻一抖,就全都落在了嘉宁的耳边。

“两年前,在我还没搬出家里的时候,我住你的房间,几乎每晚都偷翻你的日记,你会不会怪我?”嘉宁抱紧他,闷闷地说,“我发xiàn

我竟然是你的秘密……”

而她的,已经不重yào

了。

他使劲摇头,说,“左嘉宁,你给了我一个最大的惊喜!”

这么多年,在她面前,他并没有练就一身凶猛的勇气,他朝她伸出过手,却永远只有一半的距离,再也没了信心。

“为什么?”他没忘记问她。

“因为,你是一份不需yào

思考而且真诚朴实的温度,而我恰恰需yào

这样的温度。”嘉宁使劲舒了一口气说。

他猛得抱起她开始旋转。嘉宁想起了许多年前,她曾笑着跳上他的背,旋转的时候笑声撒了满满一地。

而现在,她在旋转的时候流出了眼泪,更看见不远处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嘉宁选择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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