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扑扑的城墙下,两方人正横眉冷对。

一些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手里提着各种农具,瞪着对面,骂道:“一群骗人害人的祸害!还不赶紧滚!以后都不许进城!“

他们背靠城墙,将城门堵得严严实实,生怕对面的人会闯进去。”将我们观主放回来,不用你们说,我们立刻就走!“一个穿青色道袍的青年不服气地喊,”你们这些愚人,凭什么绑我师父!“”凭什么?凭他跟官府勾结欺骗我们!“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在众人拥簇下走上前,痛心疾首道:”今年水患这么重,田地被淹,多少人家中连孩子都养不活,是松月道长说,让我们将各家的牲畜捐出来,送去给河神做祭品,水灾就会平息,可是结果呢?根本就是一个骗局!他一个出世之人,却贪婪自私,昧着良心罔顾尘世性命,简直该死!“

青年立刻道:“你们误会他了!我师父没有想要骗你们,他真的以为从长安来了修为高强的道士作法,才劝大家去献祭的,我师父一向仁厚,你们有多少人都受过他的恩惠,怎会这样想他!”

他话音刚落,从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衣裙打满补丁的妇人,抬手就朝他扔了一把泥巴,指着他边哭边骂:“那么我的孩子呢?我儿子跟着他去琼洲城观祭典,怎么没有回来?那些妖道用人献祭,我儿子是不是被他们故意杀了!你们这些杀人犯!你们不得好死!”

妇人一席话让围观的百姓更加激愤,上前一步把几个穿道袍的道士团团围在中央。

青年紧张起来,慌慌张张的解释,“不,没有的,小豆子是在去的路上与我们走散了,我们没有杀人!”

“还敢狡辩!你们这些魔鬼,应该让你们血债血偿!”百姓们说着就要冲上来。

“师兄,怎么办呀?解释不清楚!“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靠近青年,情急之下抓住他的袖子。

“别慌,这些百姓在气头上,我们别跟他们硬碰硬,等他们气消了,会听进去我说的话的。”青年虽然自己也紧张,还是勉强安慰他。

“要我说就揍他们一顿。省得他们听不懂人话!”青年身后站出另一个人,一手按在剑上,愣愣环视对面一群疯子,满怀戒备。

“不可,师弟!”青年按住他,严肃道:“道门有规定,修界人不得对世界之人动手,你忘了!“

“那我们就在这儿站着生生被人打死?”那人极不赞成,“我们什么也没做错,那些妖道祸害百姓,逃得无影无踪,凭什么我们要这些不知情的人承担百姓的怒火?凭什么师父要被他们抓起来吊打?”

“可师父说过不让我们冲动行事”青年还在犹豫。

“那也得把师父救回来再说!不然就算你杀了人,师父他老人家也没命惩罚你了!”他说着,唰一把抽出了长剑。

他这一举动更加刺激了不明真相的百姓,他们中有人高喊:“道士杀人啦!”

顷刻间妇孺纷纷哭着往后躲,强壮的汉子们则直接拎着武器往中间十几人身上抡,场面瞬间变得不可控制,下一刻就会流血。

执剑的少年冷哼一声,朝剑内注入灵力,剑身微微发光,他伸手横劈出去,凡是被剑光扫中的百姓,都会被砍倒重伤。

突然之间,他的动作一滞,紧接着长剑脱手而出,掉在地上,他眼睁睁看着四面八方的百姓朝他们砸来东西,内心顿时绝望。

一只柔软的小手拍了拍他,他惊了一下,回头就见一个矮他半头的面生女冠站在旁边,右手抵着他的后心,手掌微微发热,青年猛然意识到自己为何灵力受阻。

“借你修为一用。”女冠面无表情快速道,她话音一落,少年立刻感到自己身上的灵力不受控制地疯狂运转,朝着后心的位置汹涌流窜。

女冠的掌心发出淡淡金光,她抬起左手,朝周围一挥,一道淡金色的灵力波震荡而出,生生将扑过来的百姓横扫了出去,那些人像海潮一样往后退去,但余力褪去后,他们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说明刚刚那道看似强横的灵力扫荡力道其实很温和。

两拨人都怔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少年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只见那女冠轻轻放下手,往前走了两步,朗声道:“都闹够了吗?天灾面前,你们不想着怎么活下去,反而围攻无辜,都想去坐牢吗!”

乌泱泱的城下,一时间因她的质问寂静无声,两拨人虽然闹不清楚状况,也都不认识这女冠,可都隐隐猜到此人身负修为且深不可测,不敢放肆。

花妩盯着最先说话的白发老人,往前走了两步,对面的百姓立刻往后退,一脸戒备。

“前辈也算德高望重之人,这些人都听你的吧?为何在此滋事?”花妩冷声质问,“官府竟无人管么?”

“官府早就不管我们的死活了!”一些人大着胆子喊,“他们搜刮钱银,抢夺牲畜,没收粮食,根本不给我们活路!”

“官府不管你们,有人管你们,你们有什么冤屈,大可跟后边那位控诉,围着些到绝境也不肯伤害你们的人算什么本事!”花妩手一伸,众人的视线跟着她往后挪,看到一辆马车。

南宫懿从容地走出来,站在马车外,一袭白衣,神情温润,仿佛世外高人。

“他,他是谁啊?”有个妇人哆哆嗦嗦地问。

“他是摄政王,特地从长安来琼州监督水患治理的,你们对官府有什么不满,统统告诉他,他自然会给你们作主。”

白发老者听了这话摇晃着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嚎哭道:“大人啊!救救我们这些可怜百姓吧!”他一哭,众人也跟着跪下哭,连被围攻的几个道士也一齐跪下。

花妩看看她身旁那个少年还在发愣,出声提醒,“赶紧跪下,不要命了?”

“啊?“少年立刻回神,赶紧跪下,垂着头,生怕南宫懿降罪的样子。

花妩鹤立鸡群,遥望南宫懿,心里的气跟海浪一样一波下去一波又冲上来。

她还是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南宫懿靠冲垮祭典的骗局斗倒以温儒敦为首的琼州官员就算了事,殊不知故事往往只挑精彩的地方写,可现实会蔓延出无数的后续,权力争夺的两端内,必然会有牺牲。

白扇瀑布被冲垮,百姓们除了不满官员的不作为,还有就是对妖道祸世的憎恨,激愤之下,根本分不清哪些是规矩的道观,哪些是邪门歪道,于是就会造成今日看到的这种局面。

一面是不愿触犯道门门规的良善道士,一面是受到欺骗流离失所的无辜百姓,在上层贵族与皇权的争夺之间,他们简直又蠢又让人心疼。

而南宫懿,花妩眯起眼睛,受众人跪拜的南宫懿虽然是来救他们于水火的,可也不能普渡众生,他定下整个计划的时候,想必就已经料到会有后续的这些冲突了,他是抛弃了大衍道观中的这些无辜道士,任由他们堵住百姓的怒火,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的。

“你,你怎么不跪?”执剑的少年回过神,看她还直直站着,大着胆子问。

花妩冷笑了一下,在他惊讶的目光中,遥遥瞪了南宫懿一眼,转身往城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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