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之时，舒影拦住了他，“我跟你一起去。”
柳乘风病急乱投医，再加上柳老爷并没有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多带一个人，柳府的人也就犹豫了一下，把她给带上了。
到了地方，柳老爷笑了下，“不错。”
几个小厮退下，柳乘风还在问，“我母亲人呢？”
柳老爷微不可闻的皱了下眉，想起柳乘风母亲的那张温柔娴淑的面颊，不自然咳嗽了一下，“你母亲不在这里。”
听闻柳乘风回府，柳夫人还有点儿不开心，于是就躲在堂外偷听，看他们说些什么。
管家不敢劝，只能垂手直立，装作没看见。
“我母亲不在这里，那她在哪里？你们府上的小厮欺人太甚，难不成是诓骗我不成？”柳乘风仍旧失了智似的，四处张望。
舒影倒是发现了柳老爷的心情不错，说话也没有骗人的余地，她想了想，牵住了柳乘风的手，想安慰一下他，然后问柳老爷，“不知您找我们所为何事。”
柳乘风姑且冷静了一点。
“你倒是很不错，在我面前也能正常说话。”
柳老爷说话带了压迫人的气势，不过这也没什么。
因为舒影比他还要有气势，直直的站着，不卑不亢，神情内敛，“有事说事，不必拿官场上的方式来打压我们。您今天让我们来，也不单纯是为了叙旧吧。”
柳老爷越发觉得舒影很有意思起来。
她的谈吐举止都很不错，思路清晰，也懂得利用情势，而柳长风，也是让他惊讶的一个，明明很慌张，却只是表现在话语上，实际上脑子里在琢磨什么，他也不知道。
柳老爷的确是看不起商人，不过他没见过舒影这样的商人。抛却对女人的偏见，舒影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也已经足够了。
“你知道我叫乘风过来，不是为了叙旧，而是为了让他认清自己，懂得什么时候该如何尽孝。”
柳老爷冠冕堂皇的说出这些话，舒影倒是据理相争，“您当初把他赶出去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说过有朝一日还要让他尽孝的。”
“人总是会变的，”柳老爷轻而易举的就把这个话题给度过去了，“你要是站在我这个位子上，你就应该知道，什么才是应该的，什么才是不应该。”
这个问题就该柳乘风来回答了，“我只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心存感激，才能步步高升。”
相反，“如果妄想一步登天，坐收渔人之利，哪有那么多的好事。我是不信的。”
这些就是赤裸裸的嘲讽了。
柳老爷不是不懂，不过是不看在眼里，他都走了这么远了，压根儿不会被小辈的世界观给魇住。
再看面前这两人，举止亲密，还有些心有灵犀。他的视线在两人宽大衣袖遮掩下的两只手上掠过，嘴角勾起了不屑的笑意，“你们两人，兴许会为了今日的感动而缔结良缘，等他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掌管一个府上的事务，处理好与亲近的人之间的关系，可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也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思，居然还能对我说出这么一番人话来。”柳乘风冷嘲热讽。
柳老爷喝了口茶，很是安详，“我也不求其他，不过是想要你为府上多付出一些，这个要求很难吗？”
说着这话，不过是想让他拿了舒影的钱给充公给柳府罢了。
这家子人永远都是如此，散发着食人的恶臭，为自己的种种行为冠上好听的名头，再以牺牲他人利益为标准，成全自我。
柳乘风脸色极其难看，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握着舒影的手也是冰凉，看起来，他应该还有些余力与柳老爷对抗，可是并没有必要，因为说到底，他们是不会给柳府奉献任何光和热的。
看着柳乘风油盐不进，柳老爷又慢悠悠的开口，“你多为府上做些贡献，日后分家，你也就能多得些家产……不是已经快要成亲了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身边的那位考虑一下吧。”
他说起这个分家的事情，柳乘风却是动了动耳朵。
“你怎样才能让我们离开。”
柳乘风忽然问道。
柳老爷早就等着他这么一句，“自然是……”
“交了钱就能走。”柳乘风冷笑一声。他突然之间像是充满了底气，“如果我说，我不交呢？你不妨猜猜看，我的手下什么时候能出现在你家大门外面，他们可不是像我这样好说话的，你要是想对我和舒影动手，下一秒你精心经营的柳府，就只能化为一团灰烬了。”
鱼死网破，我给你想要的结局。
看着柳乘风脸上的狠劲，柳老爷直指他软肋，“你就不怕你母亲……”
“她不在这里。”柳乘风斩钉截铁道。
如果有这么一码子事，肯定会直接拿母亲来威胁他就范，而不是在这里跟他虚与委蛇，磨磨蹭蹭。
柳老爷时间宝贵，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他对柳乘风的态度也证明了，这人一开始就不想跟他硬来。
“那么你旁边的那位呢？”柳老爷表情不变，指了指他身边的舒影，“你舍得看着这么一个美娇娘，被我府上的人收了去吗？”
柳乘风刚听就要发怒，一时间舒影差点儿拽不住他，相反的是，舒影很淡定，“如果你有这样的本事，就该坦诚一些，告诉我，你准备怎样转移我的财产？我的那些店铺，作坊，酒楼……”
舒影的声音带了蛊惑的意味，“都是好东西呢。可惜只有见到我，他们才会运作起来，在我的手下面前，我拥有绝对的控制力，你想试试吗？”
这是什么中二发言？
柳乘风知道这事儿搁现代压根儿不可能，大家都是利益为上，然而看舒影这么自信的样子，他又犹豫了，说不定呢？
只不过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柳老爷看了他俩很久，准确的说，是在看舒影。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终于看够了，站起来慢吞吞的出了门去，丢下一句，“小小年纪，大有可为。”
三观不同，没办法交流。
但是这一局，柳乘风自觉他们是赢了的。
隔了几个院子，听说柳乘风和舒影安然离去的柳奇又在原地蹦了起来，大喊大叫，“不可能！这不可能！父亲不会这样做！”
管家差点儿想拿东西来把他的嘴给封上，“小祖宗哎，在府上你还敢质疑老爷的举动，你是不想活了哦。”
听了这话，柳奇越发偏执，“我特意让他们在父亲面前露了脸的，就算舒影能走，可柳乘风呢？他凭什么离开？这个小白脸！”
骂来骂去，也就那么几句，管家都听腻了，最后捂着耳朵快步走掉，把门关好，免得有人听到大少爷大逆不道的发言。
说实在的，柳奇不甘心。
就好像他已经拿到了绝世秘籍，可现在有人跟他说，不用比他更高级的秘籍，就能打败他一样，着实令人难受。
这是一个死局。
从这一天起，柳奇开启了与柳乘风的斗争之旅。
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就是喜欢充当电灯泡。
舒影和柳乘风在河上聊天吹风的时候，柳奇故意让人乘船从两人周围路过，高调宣扬柳乘风的家世。
舒影虽然没听过，也能想出来个大概，再看柳奇无知狰狞的嘴脸，就格外可恨。
她不想安慰柳乘风，因为对方明显不是在为对方的污蔑而担忧。
于是两人又握住了手，“怎么了？”
柳乘风很是忧郁，“他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舒影居然没能找到他的套路。
柳乘风长叹一声，“我遭了柳老爷的厌弃，被赶了出来，一开始还特别穷，没饭吃，只能去做说书先生，抛头露面，也不学习些什么书，就知道抄……”
舒影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是一开口就是干巴巴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柳乘风还是不高兴。
不光他不高兴，舒影也不高兴，舒府的人也不高兴。
“一个姑娘家，还没有嫁过去，就天天跟人在一起，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你还有没有点儿礼义廉耻了？女训白抄的了？知不知道悔改？！”
家里的人把舒影叫回去，一句话不多，三句里面总有两句在埋怨她丢了家门名声，要她赔罪。
可事实上，舒影要嫁给谁，又有什么名声，都不是这帮子人可以管得到的。
他们再三说不希望她跟柳乘风在一起，说柳乘风被家族厌弃，然而舒影总能找到反驳的话语，这帮人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最后恼羞成怒，“不知廉耻，不知廉耻，你最好出去了不要说你是舒家的儿女！！”
舒影好不客气的怼回去，“说出去，他们只认得我是舒家的大掌柜，而你们，就算走到别人面前，给他们提示，约莫都辨认不出来吧。”
这句话潜意思就是：你们算个老几，出去了大家听都没听过，在我这里逞什么能。
对于已经坚定心思要跟柳乘风在一起的舒影来说，她现在只需要安安静静等柳乘风上门提亲就够了，至于其他的，有人会收拾。
只不过，她最担忧的，是柳乘风那边。
有个该死的柳老爷垫底，还有一个体弱的母亲，怎么想，这门亲事的结交都需要再做一番斟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