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横亘在舒影和柳乘风之间，已经很久了。
各方面的阻拦，都出乎柳乘风的意料，两个家族之间还有点儿道理，没想到他回家之后，还要面临自己母亲的刁难。
“娘……”
“你不要再说了，这门亲事不是良事，你听娘一句话，不要跟那个姓舒的小姐扯上关系，她做老板不是个坏人，然而做你媳妇儿，就有些过于愚蠢了。”
“……”
柳乘风不擅长跟女人讲道理，尤其面前的人是他娘，说什么都是错。他索性闭了嘴，表示自己很乖巧，不过有些该说的，他还是要硬着头皮继续说，“娘，舒小姐是我心仪之人，况且感情不能控制，您这样做岂不是要叫我为难？”
“什么叫做叫你为难？”他娘瞪大了眼睛，“我为你着想竟然成了错事吗？你怎么不想想，娶妻不娶贤，你日后成了婚闹的家宅不宁鸡飞狗跳的，你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自古以来，婆媳就是最难解决的关系。
柳乘风只感觉头皮发麻，一向嘴皮子利索的不行，但是面对咄咄逼人的柳太太，他也甘拜下风。
“娘，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才过去多久？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柳母先前对着他再三叮嘱不要辜负了人家女孩子，这会儿又不知动了什么主意，居然开始劝阻他不要跟舒影接触。
这就仿佛，种了一朵花，花蔫不开的时候，叫他把花继续养着……花开的朝气蓬勃之时反而叫他把花弃了。
看着柳母气冲冲不愿理他的样子，柳乘风明白对面也是清楚自己说的话有漏洞，就算再强词夺理说“之前是我看错了人”，也无济于事。
“娘，我在匪窝里受苦受难的时候，是舒影与那帮人斗智斗勇，救我于火海之中……你看柳府做了什么吗？明明一切都是他们惹出的祸事，与我何干？舒影待我如此，你现在叫我抛弃她，就为了一个说不出口的理由，娘，恕我不能苟同。”
最重要的是，他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到底舒影是怎么惹到他娘的。
要么这理由说不出口，要么就是另有隐情。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来了，柳母果然沉默下去。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再说下去，她还说不清具体为何，铁定会遭到柳乘风的怀疑和不满。
柳乘风幽幽叹了口气，“我明日向她提亲。”
这就是通知了。
柳乘风在这之前特意买了很多礼品准备着，在提交了相亲帖之后，去了舒府。
本来这不合规矩，但是柳乘风实在无人可用，谁知舒府的人不让他进门，小厮抱歉的笑笑，跟他解释，“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谁的命？”柳乘风身后跟着一趟抱着礼品的仆人，小厮眼尖，瞄了一眼，赶紧回去汇报，不一会儿就说，“柳公子，您请进。”
柳乘风：“……”这家子人那贪婪的神色证明了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能进府也是他的目的，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然而柳乘风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其他一系列复杂操作……
府上的人在柳乘风到之前还在与舒影吵的不可开交，为的就是这店铺的收益问题。舒影先前威胁言犹在耳，这帮人过了几天穷苦日子便忍不住了，纷纷来找舒影哭诉，结果舒影面黑心也冷，让他们吃了个闭门羹，再隔几天，这帮子人就一起炸了。
柳乘风来的不巧，正是他们怀恨在心的时候，如果搁平时也没这么大怨气，说进也就进了，但是现在这场景——
“他算个什么东西，往我们府上跑，谁晓得天天鬼混些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整日在外与他在一起，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指桑骂槐也听习惯了，舒影没当回事，不过这话语里的信息她听见了，“二嫂，为何不开门？”
“我今天说不开就不开！门外站了你姘头，你要开自己开！”
舒影于是被她这副“今天老娘豁出去了”的架势给逗笑了。如今院内各立阵营，舒父和二嫂算一个，几个姨娘算一个，祖奶奶独自为营天天吃斋念佛压根儿不管事儿……
“行啊，今儿不开门，那大家都别出去了。”
这府里虽说各有各的仆人丫鬟和管家，但是真正算起来谁是最大的主子大家心里还是有数儿的，每月发放月银的时候，也能看得出来，各个仆人心里面念着的是谁的好。
舒影正站在去往正门的路上，亭亭玉立的一道身影，侧面望过去，小腰细的一只手能握住。她身上宽大的衣袍松松垮垮吊着，身姿却挺拔卓立，整个人充满了矛盾的美感，看上去不容侵犯。
被她称为二嫂的女子一袭单薄纱衣，裙摆褶子凌乱不堪，这是因为方才她想去拽舒影的衣袖，反被舒影身边的丫鬟给绊了一跤摔的。
现在看着舒影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自己却灰头土脸闹了不少笑话给其他人看，二嫂脸都绿了，当场发疯非说不让开门。
舒影很平静，嘴角斜斜勾起，整个人越发不正经起来，“既然不想开门，那就都别出去，二哥今儿不是还有个宴会要去？别去了，晋老王爷左右不会注意到你这等小人物，去了又有何用？”
她二嫂：“……”
舒影看她不做声，自己的窝囊废二哥也战战兢兢全当没听见，长长叹了口气之后，佯装回忆起什么事情来，“我爹是不是还没回来啊，这门就这么关着，大白天的也不是报丧，干什么这是？”
她二嫂气的一扭身，满脸写着不服气，不过还是冷静了下来，明白自己这么做纯粹是招人嫌。反正这府上哪个不是独善其身，必要时候大家在一起琢磨一下坏事儿，这平时还真见不到谁帮衬着谁的。
她脚尖点了点，心头开始着急起来。
舒父脾气不好相与，没有本事还喜欢乱指点，二嫂不喜与他谋事。如果真按照舒影这般挑弄是非，自己还得吃亏。
她眉梢一挑，瞬间变脸，“舒姑娘，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不过就开个玩笑，怎么你就当真了呢？”
说完，她挥挥手，跟小厮示意，“快去开门啊，外面不是有人等着呢吗？一个个杵在这里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做什么？”
舒影嗤笑一声。
这等变脸速度，她是永远也学不会的，不过也不稀得学。
看着柳乘风的面庞逐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舒影主动迎了上去，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端的直挺挺的背又高了几分，看上去就像是她早就等待多时。
开门的小厮多看了一眼柳乘风身后的礼品，上门来这么大的架势，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乘风。”舒影声音照旧是甜的。
“我是来提亲的。”柳乘风不明白规矩，只知道先把自己的心意给表达出来，他让身后的伙计们进府，“这些东西应该放在哪里？”
舒影估摸着眼前的人应该都不太想看见这些东西，也就没有推阻，给送到了她院子里去。
整个过程中，柳乘风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背部被不少人盯着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的戳弄，十分险恶。
“站住！”
两人正并排走着，朝着舒影院子的方向。结果就听舒家二嫂叫唤了一声，“站住，你们往哪儿去？”
舒影细声细气，“二嫂未免管的有点儿太多了。”
“他一男子，你别不当回事儿，传出去，你这名声坏了也无妨，咱们舒府姑娘可还有未出嫁的，你这样无非是在给家里抹黑，最好想清楚了再带人进你屋！”
舒影又不是要跟柳乘风如何，别二嫂这么一说，就好像她特别不检点一样。
柳乘风心下揣摩自己之前糟了冷落，恐怕就是这原因，不过看舒影脸色沉下来，他心里也不好受。
舒影倒是没有跟二嫂争执，而是直接对着柳乘风道，“你要不先离开吧，这疯女人今日专门逮着我咬，怕连累到你。”
她想把家里事情解决之后让柳乘风再来。
柳乘风担心她会受委屈，不过眼下这戏码，仔仔细细想来他的存在反而是别人对舒影的攻击点……
思索一会儿，柳乘风看自己带的聘礼也下好了，便答应要走人。
临了二嫂还在拿话刺他，“你一个大男人，有本事就把自己的家产给交出来，带这么些玩意儿做什么？”
“要你管。”柳乘风脸色也沉下来，走前对着二嫂那张尖酸刻薄的脸唾了一口，“老女人，就知道学狗叫。”
二嫂：“……”
二哥还是不敢说话。
舒影直接笑出声来，心中的郁结一下子散去。
她也没有跟舒家二嫂辩驳些什么，只不过回了自己的院子就叫管家过来，把每个人的吃穿用度都报个帐上来——张贴告示，表明自己长辈无用，要给自己攒嫁妆，所以平日里就不会过多的补贴家用了，还望各位周知。
这就是变相的在跟府上诸位哭穷，顺便表明，下个月开始扣钱，请各位有个心理准备。
这些人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一下子没钱，肯定会不适应，届时舒影就趁此机会，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反正这府上，能顶事儿的还真没有几个，还不是任她磋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