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苗近午地如蒸,垄上双膝缓缓行。劝爱盘中金粟米,颗颗粒粒汗珠凝。

叶琛越发的觉得一粥一饭的来之不易,豆粒大的汗珠啪嗒啪嗒地往地上掉。

他连擦拭脸上汗渍的时间都没有,低头剪开大壮连夜赶制的草绳,将稻子一捆一捆地扎起来。

而且动作还舍不得太粗暴,怕稻谷落在田里。

稻子捆好之后,他在手掌心擦拭了些药粉,又贴上了创可贴。

这才准备堆到羊角车上,把稻子推回去。

这羊角车的装车也是个技术活,比阿三的车上堆人可复杂多了。

他就看栓子爹能够将稻子堆得跟小山一样高,自己就不行,堆着堆着就倒,技巧明明自己都懂,手就是不行。

正费劲巴拉地堆着稻子,就见赵菁菁从家里走了过来。

这田埂很窄,左右两侧都是稻茬,要是一不小心摔下去,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叶琛喊来大壮,赶忙上前搀扶住他媳妇。

大壮道:“爹都说了,让你在家歇着,你往田里跑个甚?”

赵菁菁心里很是感动。

庄稼人秋收,三伯母那样惫懒的女子,都得下地拼命干活。

她也做好了下地干活的准备,可是公公和自家男人都不允许他下地碰辛苦活。

他看到自己公公手上都是血泡,看到大壮累得晚上腰疼,哎呦哎呦地呻吟。

心里酸酸涩涩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叶琛心细,赶忙道:“儿媳,你这是咋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舒服就让二壮赶忙去叫大夫。”

“我没事,我没事。”赵菁菁擦了擦泪水,“爹,外面来客人了。是表哥的同窗,差不多十来个人呢,还带了礼物。”

叶琛走到田埂上,踮起脚眺望,看到家门口有三辆马车。

他能猜出是怎么回事儿。

无非是一群栖身于权力下的牛马而已。

不然他们才不会大热天往庄稼地跑呢。

赵菁菁不肯白来一趟,非要跟着捡了些散落在地上的稻穗,才跟着叶琛一起回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家门口的打谷场上铺满了很多稻子。

宝马香车的屁股上,还挂着一根圆木。

三驾马车在卢照凌的指挥下,有序行驶,效果比正常的脱粒省事了不少。

叶琛忽然明白了,这不就是碾子么。

他小时候还骑在上面当过坦克长呢。

“老蔫,你家里是咋回事儿?那么好的车,用来干农活,不是造孽吗?”隔壁的刘老太心疼干活的娃儿,给他们回家拿水。

一回家,就看到三驾马车,一院子的人,连忙拉来叶琛说道。

“这群娃子长得好看哩,刚才村里的大姑娘都踮着脚看呢。”

叶琛汗颜,清河村的民风还真是彪悍。

他尴尬地笑了笑,“都是温华的同窗,过来探望他的,我先去招待一下。”

他走进院子,抬眼看了看,顿时被惊呆了。

刚才在打谷场,他心里还琢磨着,卢照凌这小子本事不小啊,还能说服城里的少爷们,借出马车来碾压稻子。

没想到,何止是有本事,连人家的少爷和小厮都跟着卷起袖子干活。

一群少爷和书童、小厮对着稻子拼了命地干着,没有工具,就用手掼,看得出来,都没干过农活,很多少爷眼角里都带着泪水。

叶琛赶忙开口:“没干过活,别硬干,会伤着手,都坐下歇歇。”

说着,他还瞪了一眼温华,担心温华得罪一圈人。

“华儿,这些都是你同窗吧,人家来看你,怎么能让他们干农活!快组织组织,让他们去阴凉休息休息。”

温华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人过来,他理都不想理,是卢照凌非要这些人留下干农活,他就当作没看见。

他走进屋去将椅子凳子搬出来,放在树荫下,那群书生们立马坐下,累得锤腰捶腿。

而温华面色淡淡的,走进了里屋。

卢照凌快步走到叶琛面前,得意地道:“老叶,看了没,一味蛮干是不行的,我这三驾马车,拉着圆木,没半个时辰,就出了上百斤稻子。我一下子完成了好几天的任务!”

说着他挺起胸膛,一脸的小骄傲,希望得到叶琛的表演。

叶琛沉思着没说话,他瞬间就急了:“喂,虽然我没亲自动手,但任务确实是完成了,你该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叶琛抬眸看了他一眼,“我不叫喂,我叫叶琛,还有我不太喜欢老叶这个称呼?你可以跟阿福一样,叫我一声叶大叔。”

卢照凌扯了扯嘴角,极其不情愿道:“不行,叫大叔我姐会揍我的,还是叫你老叶吧。”

叶琛头大,但是继续说道:“你很聪明,做事情天马行空,不循规蹈矩,善于通过思考解决问题,就像是两军对垒,一味的厮杀,只会盲目的增加损失,而谋士的韬略,却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将士们的力量。”

卢照凌瞪圆了眼睛,叶琛竟然把他和谋士相提并论,他有这么厉害吗?

他瞬间觉得叶琛比那些跟自己姐姐相看的书生顺眼多了。

嘴角咧开,露出笑容。

“老叶,你接着说。”卢照凌挠着头说道。

“你能想到借助牛马之力,拖拽圆木,这很不错,但是这群书生大可不必。”叶琛缓缓开口道:“既然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画蛇添足,得罪他们。”

“呸!一群讨厌鬼,既然已经得罪了,就该得罪到底。”卢照凌又不服气了。

叶琛摇摇头,他懒得跟着小子计较,而是继续说道:“你这木碾之法虽好,但是却还差那么点意思,清河村穷困,哪有那么多耕牛,何不借用水力?”

卢照凌也在思索这个问题,但想不出答案。

“我知道,我之前见过水碓,但是不知道水碓怎么制作。”卢照凌也不跟叶琛拿乔了,直接说出心中的想法。

“不知道怎么做,就问啊?水碓无非就是水轮为横轴穿过几根端木,在旁边架上装着四根舂谷物的碓捎,横轴上的短横木转动时,碰到碓捎的末端。把它压飞,另一头就翘起来,短横木转了过去,翘起的一头就落下来,四根短横木连续不断地打着相应的碓梢,一起一落地舂米。这有什么难得?”叶琛说着,就画地为河,以树枝为例子,轻而易举的模仿出水碓工作的模样。

“天啊,竟然这么简单,我就去寻木匠做。”卢照凌呲牙笑得跟哈士奇一样,“老叶,我要是把这事儿办成了,下次我姐来的时候,你能不能当着我姐的面夸奖我两句,我姐总是觉得我是废物。”

哼,我发明了木碾,我还制作出水碓。

老叶还说我有谋士之才,以后凭什么骂我!

叶琛没忍住笑了,点头:“当然行,你先去招待你的同窗,我进去煮点茶水。”

卢照凌转头就去找孙望峰等人说话。

柳一贯累的满头大汗,冷声鄙夷道:“堂堂县令之弟,竟然跟一个农夫聊如此之久。”

卢照凌耻笑,“放屁!先不说国以民为本,农人不差我们身份,就拿士人论,人家也是朝廷认可的同秀才,比你还高贵呢,你在人家面前,算个屁。柳一贯啊柳一贯,本来你干了这么久的活,我都准备原谅你了,你偏要来讽刺我,我这口气还是下不去,你说怎么办?”

柳一贯气个半死:“我们是来跟温华道歉的,你这口气下不去,与我何干?”

“我和温华是好兄弟,晚上睡一起的好兄弟,我不原谅你,他肯定也不会原谅你。”卢照凌嘻嘻笑,“这样吧,给你个重新为人的机会,你们回去,给我寻些木匠回来,我要做一件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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