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使了个眼色。

老狗登时带上人冲出门去。

刘家一片安静,所有人瑟瑟发抖,都低着头没敢吭声。

顾湘却是松了口气,她面上镇定,心里却是一点底都没有,也很惶急。便是换到现代,像赵素素这样年轻的女子走丢了,也是让人极心惊肉跳的事,更何况如今。

不过片刻,老狗便带着人把赵素素接了过来。

顾湘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赵素素看起来还好,神色冷静,只一双手臂上都是磨出来的血痕,一道道的,分外骇人。

“我到的时候,赵娘子正从石头上磨自己手腕上的麻绳,将将要磨断了,只手臂伤得不轻。”

老狗叹气,心下一时间是相当佩服。

拿石头磨断绳子这事,听起来好似很简单,可真正做起来,光是疼痛就让人崩溃。

老狗当年不学好时,也被人这般绑过,自然也是试过做这等事,只坚持半天毫无效果,只有痛楚,根本就没坚持下去。

这刘家用的绳子都是捆猪用的,手法也狠,赵娘子竟能下这般狠心,这是本着就算把手腕都磨坏了,也要脱困的想法在做事。

老狗感叹不已:怪不得三娘子看重她。

顾湘小小地抽了口冷气,从袖子里摸出伤药来递过去:“先把伤口清理干净,这绳子不知是做什么用,肯定脏得厉害。清理了伤就赶紧上药,等下咱们请大夫看看,多开点祛疤的药粉子。”

赵娘子接过金疮药,深深一福:“多谢三娘子。”

顾湘摆摆手,忽然微微一笑,轻声道:“别怕,阿蛮很好,我让秋丽和樱桃看着她呢。”

赵素素脚下一顿,面上终于露出一点惊惶,却是一闪而逝,随即面上冷得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岩石一般。

她驻足片刻,轻轻走到刘玉生身边。

刘玉生趴在地上,抬着头看她,满脸都是泪痕,哭道:“媳妇,我,我知道错了,我其实……”

“我知道,你是嫌我不干净。”

赵素素轻笑起来。

顾湘正好看到她的脸,忽然就觉得赵娘子竟然生得很美,是种特别端庄大气的美,或许多年饱经风霜,不大精致,却是特别漂亮,以前她看不出来,此刻却是感觉赵娘子沉疴尽去……

刘玉生目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惊恐,他以为他很熟悉赵素素。这是他的媳妇,从来对他恭恭敬敬,听话温驯,后来哪怕,哪怕他厌恶她,放任家里人拼命欺负她,她也只是变得越发沉默,并不反抗。

可今日他看着赵素素,竟是如此陌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赵素素默默抬起脚,一脚踩在刘玉生的手腕上,全身的力气都压下去。

“啊!”

刘玉生惨叫,猛地一用力就要把赵素素掀翻,顾湘顺手抄起手头的破门板,砰一声砸过去,砸得刘玉生蔓延金星。

赵素素再一用力,只听咯吱咯吱的响声响起,刘玉生声音嘶哑,疼得表情扭曲,连叫都叫不出来。

“你嫌我脏?你知道我有多恶心你?”

赵素素冷笑,“三年前山里那帮土匪路过大李村,是你娘四处撒泼招惹了人家,是你满嘴的嘲讽吸引了仇恨,是我救了你们娘俩,是我百般筹谋,费尽心思才哄骗走了那帮土匪,就因为我随着他们进了一趟山林,你们就再不把我当个人看?”

“那些人虽是土匪,也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的东西,可他们好歹还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从来不在附近打劫,他们还知道羞耻,让我戳到心窝里去了,就没为难我,可你呢?”

“刘玉生你就是个窝囊废,靠自己的女人保护了,回过头来竟然还有脸嫌弃女人不贞?呵,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今天睡这个,明天睡那个,你就干净?”

赵素素深吸了口气:“八年了,该报的恩德我早报完了。”

她从袖子上撕下一截,顾湘连忙让老狗去屋里翻出笔墨,递给赵素素。

一封休书转眼写就。

赵素素往刘玉生身上一丢,冷声道:“休书给你,从此你我二人只有仇,没有恩。”

扔下之后,她转身便走。

顾湘一把拉住她,到是顿足盯着刘玉生冷笑:“我听说你从小就挺有天分,酷爱诗书?在村里也听过两首你写得打油诗?就你写得那些东西,和赵娘子的诗作比,连狗屎都比不上。”

刘玉生手腕剧痛,又惊又怒,死死瞪着顾湘,浑身发抖。

他从心里就瞧不起赵素素,觉得她当年跟那帮土匪在山里待了一整宿,偏还要回来,竟没有自我了断,实在丢人,今日竟让人说,他这一身才学还比不过一个自己瞧不起的女人,这简直比痛殴他一顿,还让他愤怒。

顾湘话音一顿,又摇头:“不对,我这么说,岂不是侮辱人家狗屎?怎能拿你这样的东西和赵娘子比?哎,真是糊涂了。”

说完,她便拉着赵娘子扬长而去。

“回去立马去县里把和离的事办了。”

这封休书只是出出气,正经和离还是要经官府。

顾湘上了马,一路陪着赵娘子回到顾庄,把她领到‘顾记’的厅里坐下,让秋丽打水来给她好好洗漱一番,又给她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粥,一碟子腌萝卜,一叠四个灌汤包让她吃着,心中还是不快。

“老狗,你主意多,想个法子。”

老狗了然:“小娘子放心,这厮肯定有短处,干净不了。就算他身上的问题不大,娄二却是一把小辫子等着抓。等我去县衙先找人给姓娄的这厮施加点压力,再把线索往刘玉生身上一引,保准用不着咱们动手,娄二就先把他整死了事,之后再收拾娄二……”

话说到一半,老狗听老杜在后面‘咳咳咳’,登时住口,讪讪道,“咱这些手段真没往干净人身上使过,这就是以毒攻毒。”

顾湘:“……我没那么刻板。”

这年头,像老狗这样的兵油子,要是没点手段哪里混得下去。

“心思多些,懂点江湖事,会些自保的手段,并不是恶事,只若是有堂皇大道可走,我们便不必去走那阴诡小道,毕竟什么路好走,什么路不好走,走过的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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