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身土地难以全部开垦的情况下,大唐确实不需要对外开战了,但是,若是外敌来犯,或许,他们也不会介意再出兵一次的。

当今大唐的主宰者——圣人李治,自己只是读突厥那简短的历史,就能感受到他的雄心壮志。跟大唐前朝的太宗不一样,当今大唐皇帝李治,对土地的渴望,已经上升到了疯狂的高度。

就算是他,都能看出来大唐土地的不安稳,就算是这样,他依然能够感觉到突厥面临的危险,那种饿狼的牙齿,就在颈间滑来滑去的危险。

想到这里,阿史那塔格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己的高傲,拱手道:“叶护塔格,拜见上国太子殿下,今天在下的随从纵马践踏田地,虽然有过,但也实属无心。不知太子殿下可否宽宏大量,饶恕他们,在下愿意赔偿这些百姓,您看如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突厥人本就是从战斗中降生,从战斗中成长,最后死在战场上的。

历来经历了不止一次战场的他,清楚的感觉到,这些大唐府兵的杀气,不似作假。若是他今天继续嘴硬,很有可能就会打起来。

这里是大唐的土地,他们在这里,不管是打赢还是打输,都占不到便宜。要是因为这个给了大唐进攻突厥的借口,反而是自食恶果了。

在得知大唐发生了严重旱灾的时候,突厥上下一片欢庆,只有他和少数的几个人,觉得不太对劲。如果大唐真的出现了旱灾,怎么也该往边境增援才是,怎么反而无动于衷?

边境的几个部族向前试探,立刻遭到了大唐边军不死不休的追击,仅仅只是几千人的队伍而已,追到了突厥境内以后,也没有停下,甚至于,在他们主力部队迎上来以后,领军的将领,甚至敢指着突厥统帅的鼻子臭骂,点名要见突厥可汗。

没有人能嚣张到这个程度,在阿史那塔格看来,唐人从来都是谨慎的民族,他们在实力不够的情况下,宁可选择龟缩,也不会选择虚张声势。因为,唐军敢于弄险的将领,少之又少。

如今,他进入大唐境内,果然发现了不对劲儿。

自从临近关内道以后,他就选择了进入关内道,因为传闻中受创最深的,就是关内道。

大唐确实遭遇了旱灾,这一点,从田地里没有农作物,顶多有一些菘菜萝卜之类的,就能看出来。但是,沿路以来,他没有看到一个流民,也没有看到一个吃树叶的人。派遣探子查看以后,哪怕是再贫苦的人家,喝的也是稠粥。B

走一路看一路,这一路上,他没有看到一点破绽。

至于眼前的这些府兵,他不是没想过这一幕是唐人故意演给自己看的。

然而,遇到官路上出现的断桥,他们可没有跟随那个罗里吧嗦的鸿胪寺官员,而是在要来地图以后,选择了纵马狂奔。

这一路上,他们可没有按照鸿胪寺的地图走,如果这样依然被演了的话,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看着阿史那塔格维持着拱手行礼的姿势,眼睛依然动来动去的,李贤不由得暗喜,怎么这一次吐蕃和突厥送来的都是精明人啊。

越是精明人,越是想得多,有些时候,在他们自己接受一个结果的情况下,甚至不需要看到、听到,自己就会通过脑补,给自己的决定,推演出无数合适的原因来。

至于他为什么在这里遇到了这样的安排....

自然是因为,做好准备的不是这一处,不管他怎么走,都注定会遇到这样的场景的。

王福畴跟他的儿子王勃可不一样,作为一个能够接受任何逆境,并且泰然处之的家伙,他当县令,可是跟这个官位百分之百的契合。在他的安排下,舞台的范围,没有一点的空隙,突厥的使节,不管是好好赶路还是赛马,都注定会上演这一套剧本。

许久等不到太子的回应,低着头的阿史那塔格,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

别看他是小可汗,事实上家族的实力,并不如何强大,能够到这样的位置上,主要还是因为自身的血脉,比较高贵而已。

这一次出使大唐,如果1能够免动干戈,他回去以后,立刻就会得到倦战人群的支持,从而暂时坐稳这个小可汗之位。

所以,临进大唐疆域的时候,他就告诫自己,这一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可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

从小身体就不够强壮的他,虽然有塔格(山)这样的名字,依然没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突厥勇士。正因为勇力不足,他才决定认真钻研各国的典籍思想,成为一个智者。

饱读诗书,深知各种人情世故的他,如何看不出大唐太子有借题发挥的意思,而且.....

怎么感觉,怎么有一种故意刁难的味道呢....

想到这里,阿史那塔格毫不犹豫的补充道:“这个....太子殿下,在下这一次出使大唐,没有携带多少财物,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骏马五十匹,不知太子殿下可否笑纳?”

骏马五十匹?

听到阿史那塔格终于明白怎么回事儿了,李贤顿时就笑了。

骏马五十匹,已经是不错的礼物了。突厥残存部族西迁以后,依然没有放下他们的本性。如果说中原人的本性就是种地的话,突厥人的本性就是放牧和养马。

突厥的良种和西域良种培育出来的骏马,在中原,那价格,啧啧啧....

虽然心里美开了花,但是李贤表面上依然不为所动。

虽然面色依然是冷冰冰的,但是,他却松口了。

“阿史那塔格,你应当清楚,孤是太子,断然不能让你这样的外族,欺辱自己的百姓却能全身而退,所以,对百姓的赔偿,孤要你翻十倍,另外,因为我们这里死了一个人....”

“算了,不要你十倍抵命了,就抵命两人得了。”

阿史那塔格才想着反驳一下,凭什么你们唐人的府兵犯了军律,却要斩杀我们的人,但是下一刻,他果断的选择了闭嘴。

因为,太子点中的两个人,恰恰是可汗派来见识自己的两个人。

巧合吗?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大神保....

才要感谢神灵的他,抬起头就看到了大唐太子意味深长的样子。

如果他还不能明白怎么回事儿,那就是太傻了。

伴随着李贤手指点出,急不可耐的李荇,带着三个宦官,就驱马冲了过去。

两个突厥人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他一脚踹下马一个,至于另一个,才要反抗,伴随着李荇衣袖里寒光一闪,他就只能捂着不断喷血的脖子,挣扎着坠了马。

而那个被他踹下马的突厥人,很快就被两个宦官架起来,一人一脚的踹向了府兵队伍。

至于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就需要打码了。

眼见两个人就这么死了,阿史那塔格不由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感觉畅快了不少,但是,该走的形势还是要走的。

“太子殿下,你对我等使节的暴行,在下回去,一定会向可汗汇报!”

听到这句话,刚刚一窝蜂弄死那个倒霉突厥人的府兵们,顿时又皱起眉头来。

这突厥人,找死?

见唐人府兵在鲜血的刺激下,凶性大发一般,几个突厥护卫,赶紧向前一点,将自己的主子保护了起来。

环视四周,阿史那塔格只能闭上了嘴,赶紧岔开话题:

“赔偿这些百姓,在下出铜钱十贯,如何?”

李贤摇了摇头:“一百贯!”

碰瓷儿就要狮子大开口,要一次体检费的那种,还能算碰瓷儿嘛。

阿史那塔格郁闷的只想大叫,他们骑马践踏的那些菘菜,不过几十颗而已,就这,要付出一百贯?

可是....

如今,他也是骑虎难下。

一百贯,就一百贯吧!

伸手入怀,无视了几个宦官立刻拿出来对准他的手弩,阿史那塔格从怀里拿出一根金条,抛给了李贤。

伸手接过金条,李贤随手又丢向了府兵队伍。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很幸运的接到了金条,于是立刻单膝跪地道:“草民代父老乡亲,谢过太子殿下赏赐!”

说完,他就喜滋滋的把金条递给身边的人看。

种了好多年的地了,他还没摸过金子是什么样的呢。

不去计较这块金子重量如何了,李贤轻咳一声,就对府兵们吩咐道:“既然补偿也拿到了,你们就退下吧。”

见太子下令解散,一个老府兵想了想,还是走出来单膝跪地道:“太子殿下,草民见您身边护卫太少,是不是让我等护送您一程?此间去长安,也不过一日来回了。”

平白无故的得到一根金条,老府兵计算过,完全平分以后,每个人这一趟,都赚了不少的铜钱。尤其是县令还答应免税,这一趟他们简直赚大发了。

想起让他们遇到这好事儿的,是太子殿下,他们不免想要投桃报李。

“不必了,不会出问题的。”

李贤也清楚老府兵的心思,所以就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在他看来,付出就应该有回报,至于额定以外的报酬,那也是他们应得的,没必要非得让他们再跑一趟。

怎么分钱,自然是他们自己的事,在任由突厥人将他们的两具尸首收起来以后,李贤就带队转身,一言不发的往来时的方向走。

阿史那塔格想了想,还是带着队,灰溜溜的跟在后面。

哪怕事情已经解决了,突厥的大队伍也没有跟上来,他们的马速,实在是快。

一直混迹在宦官队伍中的齐兰,旁观了整个过程,忍不住控制着战马往夫君的方向靠一靠,想了半天,才开口道:“夫君,妾身....”

李贤转头一笑,毫不犹豫道:“可以,而且可以给你两匹。”

齐兰瞪大了眼睛,惊讶道:“您....您知道妾身想要说什么?”

“听闻你父亲的骑术也是三军闻名的,你听闻有好马,不想着给父亲一匹,才是怪事儿。再说,孤听闻你的兄长,如今也在勤练技艺中,干脆也送他一匹,免得到时候你父亲要割爱。”

见夫君不仅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更是为自己想了那么多,尤其是....

不等她开口,夫君就考虑到了。

此时此刻的齐兰,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荡漾着温暖的感觉。

难怪太子妃姐姐说,太子殿下有别于一般男子了。做夫君的女人,当真舒心。

不过,考虑到太子妃姐姐也告诫过要知道分寸,她决定,要让兄长专门进宫谢恩一次。

毕竟,虽然有“大舅哥”这样的关系在,但他现在的身份,是不配得到太子的赏赐的。

看着齐兰一遍想着事儿,还珠泪盈盈的样子,李贤丝毫不怀疑,自己跟她提出车....不对,马震,她也会答应的。

色心才起,小李贤就被马鞍硌了一下。

不得已之下,李贤只好收起色心,专心骑马。

阿史那塔格只是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驱马上前。

在接受了李荇等人细致的检查以后,他才得以靠近太子。

控制着战马刻意落后一步以后,阿史那塔格才拱手攀谈道:“小王多谢太子殿下的援手,只是,您是如何看出来,那两个人,有问题的?”

见阿史那塔格果然提起了这件事,李贤就笑道:“因为他们的动作啊,看得出来,他们懂大唐的官话,但是并不熟练。孤跟你交谈的时候,恰逢府兵气势逼迫,两个人一边保持警惕,另一边却还努力的想要听清楚咱们在说什么,自然是有问题的。”

说完,李贤乐呵呵的看了阿史那塔格一眼,询问道:“怎么样,灭了这两个人,你的大唐之行,就舒心的多了吧。”

阿史那塔格点点头,长舒一口气。

他和跋禄嘉不一样,跋禄嘉是彻底的鹰派,来到大唐以后,却要尽可能的伪装平和。而他,是彻底的鸽派,在大部分族人东征之火熊熊燃烧的时候,他却担心突厥的生存问题,很想跟大唐保持和平。

自东突厥覆灭以来,西突厥的力量一败再败,如今已经快要凋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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