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豪只觉两股疾风席卷而过,却见两道黑影闪窜至前,正是柳无逢与金无铸两人。

那柳无逢红袖一招,风声更厉,“呜”地一声便朝着蔺空魂左肩扫去,金无铸自右抢上,两人同属一门,身法全然一脉,此刻也是手中举着一支金色短棒般的事物挥舞飞扬,劲力所至,打的却是蔺空魂右胸,在场群豪见这两人身法迅捷万般,力道刁钻,各自心中暗服。

蔺空魂见了,却是轻笑说道:“你们师兄弟五个做的腌臜事情,怕被我说破,便要痛下杀手么?”

说着,竟是全然不闪不避,身沉若桩,似是要以肉身硬接下这两下疾进攻势,墨止一路上对侠义盟早生恶念,再看蔺空魂为人豪勇,身临危境也全无惊慌,不由得大感担心,脱口而出:“小心呐!”

然而话比招迟,墨止“小心”两字方才出口,场中已是传来一声金铁交鸣的暴响之声,劲力四溃,霎时间烟尘四起,将三人身躯尽数裹挟其中,再看不真切,墨止这一声叫嚷,却是引得四周群豪纷纷斜眼望去,却见不过是个黄口少年,也不知是如何讨得一面令牌,竟能入厅相聚。

一片烟尘之中,恍然间却传出几声昂然震聩的长笑之声,他这番笑声暗运极强内力,长笑出声,四下里烟尘俱散,蔺空魂双臂微抬,竟是以手腕力道,将这两击安安稳稳地接了下去,口中兀自哈哈大笑:“原以为满厅皆是虚伪之徒,却不想英雄出少年!”

说罢,口中一声大喝,旁人听来好似耳畔炸响惊雷,柳无逢金无铸二人离得最近,只觉耳道中钟磬齐鸣一般嗡嗡作响,下意识地便要抽身后撤。

然而二人正待发力,却忽然觉得手中一阵凝持,原来柳无逢的袖子与金无铸的金棒,此刻竟全数被蔺空魂牢牢抓在手中,再动不得分毫。

二人皆修为大成,多年来只有他们夺人兵刃的份,哪里曾见过自己兵刃被人死死制住?当即强运内劲,一张白脸渐腾青色,一张金脸憋得通红,三人凝滞不动,竟是突如其来,已开始拼斗内力。

但见斗不多时,柳无逢与金无铸两人头顶白眼腾起,显然是运劲周天已极,浑身气劲尽皆霍尽而出,这两人自忖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这等强横的硬手,任凭二人如何催劲发力,内功却始终如撞山壁,对方岿然不动,并不与自己相抗,但若要真的放手对轰,两人只怕还抵不过片刻。

果然,蔺空魂脸色一派自得,混若无事,柳无逢等二人惊得紧,再要撤劲,却已是不及,自己内力早已与对方纠缠一处,此刻如若退却,蔺空魂哪怕只稍稍探出一丝内劲,自己登时便要血脉倒转而亡,故而此刻即便浑身气息翻滚,难过已极,却也不敢放松分毫。

可这般剧斗,非得是张仙纵这等高手方才看得分明,即便是场中群豪之中净是成名之士,此刻也看得不甚明晰,墨止那夜曾见柳无逢铁袖杀人这般利落,早已知晓此人必定功力不弱,他既然对蔺空魂心存敬重,此刻自不愿意他被柳无逢所伤,当即便开口喊道:“蔺前辈!那僵尸脸的家伙内功极强,铁袖能伤人性命,可千万小心!”

蔺空魂闻听,却是回过头,冲着墨止点头大笑:“小兄弟多谢啦!可你却被这柳无逢骗啦!看我如何拆他把戏!”

他于内劲拼斗之间,尚可与墨止高声谈笑,体内气息丝毫不乱,掌中力道一如既往,已是显出深厚功底,但柳无逢与金无铸二人却早已呼喊不得,一身劲力早被蔺空魂死死压制,胸口如压着一块巨石,沉闷异常。

墨止听了却心感稀奇:“我被骗了?柳无逢袍袖一摆,便将一个麻衣门众头颅打穿,可是我亲眼所见,这其中莫非还能有机变不成?”他从来并非循规蹈矩之人,但此刻仔细思索,却也不知自己如何被骗。

蔺空魂笑了笑,说道:“小兄弟,你与这满堂货色不同,我今日便给你看个分明!”

说着,左首猛地倒翻倒扣,手肘微沉,将柳无逢袍袖转了几转,抓在手中,竟呈现出一支短棒形状,墨止一见,口中“啊”了一声,心中已全然明了。

蔺空魂道:“你已明白了么?小兄弟可是聪明得紧!”

说罢,左首五指一齐发力,五指各带一股力道,虽看似一齐下抓,但各自发力方位、劲头却是全然迥异,那袍袖看着锦绣,却哪里禁得住他这般雄沉力道?登时听得刺刺拉拉几声碎响,红布乱飞,露出柳无逢一截灰白细长的臂膀来,墨止一见,果然与自己所料不错,柳无逢袍袖之中,藏着一支乌木短棒。

柳无逢脸色涨得微微发红,口中却也难出一语,生怕自己吐字,内劲外泄,非得教蔺空魂一把将胳膊肩膀一齐拧碎不可。

原来他身手不俗,算得上江湖一流,但若说什么举重若轻、挥绵成沉的内劲,却是他此生难望的境界,那日袍袖挥洒之间毙人性命,凭的也并非十成十的精湛内劲,而是这藏于手中的乌木短棒,墨止望去,却见那乌木棒黑沉沉,乌糟糟,样式粗苯稚拙,但却极是坚硬,如此大棒一击,莫说是头盖骨,即便是石块铁坨,也可一击而碎。

金柳二人心中大急,但却被蔺空魂死死拿住,挣脱不得,可霎时之间,却忽感各自兵刃上压力全消,竟是蔺空魂主动撤了力道,二人顿时如见生门,飞也似地倒跃而出,口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汗水直冒,两张脸本就憔悴丧气,此刻已是更显得可怖。

“五行门遗少,真是可笑至极!你们不是五个人吗?另外三个呢?我待你们将那五行大阵摆好再与你们较量,也别说我欺负小辈。”

原来柳无逢等人早年皆是五行门门下,这五行门乃是魔道中一极小分支,所练武功皆从五行生克中所悟,共分五门,对应五行,待得修炼完成,五人相合,自成阵法,五人所练的功夫彼此相衬应和,正正对应五行相生之理,故而五人一同出击,比之单个较量,实是强了十倍不止。

柳无逢连喘几口大气,这才稍感平顺,说道:“魔道妖人,可是真不要脸,我们另外三个兄弟在关外扫荡你们魔道巢穴,至今已有月余未归了,若是我们兄弟五人皆在,你早已没命了。”

其实他虽如此说,但却自忖师兄弟五人功夫一般无二,只是功法见异罢了,即便摆成阵法,也不过是多支撑一时片刻,如何抵挡得住蔺空魂巨力猛击的功夫?但如今输人不输阵,口中狠话放出,只求个面子周全。

蔺空魂说道:“你们这门功夫,练着极难,收效极低,原也非上乘,我愿意相候,无非是怕你们说我欺辱你们阵法未成,既然你们人手不全,我也不与你们计较。”

他这话说得大义凛然,话语之间绝不愿趁人之危,哪怕是似柳无逢这等凶残之人,墨止心中暗暗念叨:“这两拨人到底哪一波才是正道武林?我莫不是来错了地方吧”

只见蔺空魂此刻立身堂中,话语朗朗,说道:“诸位自封正道武林,欲兴无名之师,讨无名之罪,我们圣教早已偏安一隅,未曾再有进取中原的心思,各位何苦相逼?在下料想着,诸位所求的,想必是圣教经典《无厌诀》吧?”

墨止听得无厌诀三字,又不得不集中精神,仔细聆听,原因无他,只是这三个字与自己身世急转骤变有着极大关联,此刻便凝神倾听。

张仙纵立在台上,此刻足下轻轻一点,便飞身到了金柳二人身后,探掌抵住二人身背,内劲汇聚,徐徐涌动,金柳二人只觉得体内乱窜的内劲渐趋平定,众人见得他不过片刻间内劲吞吐,金柳二人脸色便由灰白,转而显出几分红润,均已看出张仙纵的功夫。

蔺空魂拱手笑道:“张盟主有何见教?”

张仙纵说道:“阁下既然是魔道众人,那与我们正道侠义实是道不同不相与谋,中原武林宁定多年,何苦再自起波澜?阁下今日骤登蔽盟,便出手伤人,这般行径,实是让在下怀疑,那些血案或许真是魔道所为。”

柳无逢与金无铸此刻体内内息趋稳,险境已过,毒念复生,此刻大叫道:“盟主,休要与他多说!”

说着,二人手中短棒齐挥,一金一黑,竟是交错又至,蔺空魂本就防着眼前三人突起发难,此刻听得风声响起,便也丝毫不乱,说道:“好一个正道豪侠,竟又要偷袭于我!”

他口中说道:“你们二人皆是按照五行生克修炼武艺,我今日便以五行之法破你功夫!”

说罢,左脚朝着斜前猛踏半步,左拳向前急出寸许,同时右拳高举过头,猛地朝下砸劈,拳风呼啸,几带金石之声,这一番两拳所运招式,全然不同。

群豪看不明白,但却各自知晓这人武艺之高,可压天下高手十中有九,只听得两声沉响,柳无逢一声痛呼,身子径自倒飞出去,原来手中乌木短棒竟被这寸许拳劲打得断作两截,而那金无铸也是虎口被打得血流如注,撒手撤开。

墨止此时才看清,那金色短棒却非棒子,而是一支镶金撰玉的一柄金如意。

蔺空魂方才两拳各使不同招式,正是一套名为“五行拳纲”的功夫,方才左拳所用的,便是木属崩拳,右拳所用的,便是金属劈拳,只不过他这番功夫乃是一身蕴五行的修为,比之五行门一人只管一属的功夫又不知高了多少。

但他既然有心彰显武艺,却也不使五行相克的法门,而是以木属拳法破柳无逢手中木棒,以金属拳法破金无铸手中如意,对门对面,门当户对,方才见出功夫,金柳二人被他一击而败,自也知晓蔺空魂这番心思,当即心中既惊且羞,不敢再多说一眼,灰溜溜便退到一旁。

而此刻,蔺空魂双耳一动,听得身后又是一阵劈空响声来到,侧身避过,却见眼前一道紫色身影站定,是个文士样貌之人,手中一条铁骨扇自刷拉拉地挥动招展,竟是侠义盟中紫衣侠客莫西东已然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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