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行走着,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一片河岸边,芦苇茂盛,在微风吹拂下晃荡着,索性寻块石头坐下,玄辰眯着眼眸,远离酒精的气息着实让他清醒了不少,慵懒的环视四周,对岸围了三三两两的孩童,正往水里放着莲花灯,笑闹声不断,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点点灯火飘浮在水面,不知承载了哪个孩童的赤诚真心,又会带着它飘到哪去。

他所在的位置较暗,草丛又分外茂密,根本没人会注意到这儿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岸旁芦苇也没有踩折的痕迹,想来平时也没人会到这里来。

视线随着水面灯火游移,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有人正朝他这边靠近。

“这么明目张胆的出来,若是引起魔族注意,后果可不是你能担待的起的。”视线依旧盯着对岸灯光,玄辰未动半分,已然知道来者是谁。

“你背后莫不是长了眼?”墨发少女轻笑着,在玄辰对面落了座,“这么久没见,脾气还是那么臭啊,用不着你操心,他们那么弱,是发现不了我的。”

来人竟是龙族公主漓沫,墨色发丝瀑布般垂于身前,长及腰处,精致小巧的脸上挂着笑,一举一动透着股傲然之气,浑然天成,如暗夜中高傲的精灵。

她微昂着头打量对面之人,纤细的脖颈雪白,轻启薄唇带了疑问,“倒是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可跟吩咐好的不一样。”

对面静了片刻,好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意外。”

她倒也不在意那人敷衍之词,随手摘了只芦苇,细细抚摸起翠绿的叶,“说起来离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过了一百多年,没想到都已经认识那么久了。”她又抬手拢了拢墨发,“那时的我,一定不会想到,当年那个衣着破烂如乞丐般的孩子竟然能成为统领整个狼族的首领。”

“陈年旧事劳烦公主还记挂着,真是荣幸之至。”话虽恭维,讽刺之意任谁都能听的出来。

上任狼王的私生子,是他永远都摘不掉的头衔,哪怕现在的玄辰已不是当年那个脏兮兮的弱小乞丐,也无法掩盖那段灰暗的历史。

漓沫也不在意,轻笑一声将手中芦苇扔掉,“玄漓没跟你来?真是够稀奇的。”

也不怪她会如此问,以往那个娇小的女孩,哪怕步子蹒跚,也会跌跌撞撞跟在玄辰身边,做什么都要与他一起,不愿离开半步。

玄辰一顿,总算有了点动作,他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而对上漓沫的瞳孔,不得不说那是双漂亮的眼睛,如琥珀般在灰暗中闪着鬼魅的光。

见那人总算肯正视着自己,漓沫笑意更浓,玩笑话顺势就从口中蹦了出来,“怎么?难不成她有了心上人,把你这个哥哥丢了不成?”

玄辰复又将视线投回河面,无悲无喜,那莲花灯飘了很远,对岸孩童走的只剩三三两两,嬉闹声小了不少。

当年发生的事,如同巨山般压迫着心脏,这么些年他还不肯放过自己,若是那时没留漓儿一个人的话,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漓儿不在了。”他说的轻飘,“怪我,为了争夺继承人的位子,没有保护好她。”声音罕见的变得有些柔和。

静默半晌,漓沫将扔掉的芦苇捡起来,她差点忘了上任狼王,玄辰的父亲,那个残暴的老家伙。

为了选出唯一的继承人,能让自己孩子自相残杀的,恐怕也只有这个老变态能做的出来了。

漓沫有些惋惜,也仅仅只是惋惜罢了,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就算你能护得了她,依那个老头子的性子,最后还是会让你们决出个胜负,毕竟继承人只能有一个不是吗?”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他斩钉截铁。

漓沫轻笑,“说起来,那老家伙生平作了这么多孽,如此草率病死也太过于便宜了他。”

一席话传入玄辰耳中,让他下意识攥紧了手,就好像那上面还沾染着那个人的鲜血一般。

做了那么多恶事的人,血液竟然也是红色的。

“你专程找我,只是为了叙旧?”声音透着冷意。

“无聊找个人聊聊天而已。”漓沫轻描淡写,抬头不再拨弄手中芦苇,“怎么?首领大人这点面子也不愿给?”

“随你。”玄辰不再多言,漓沫来找他绝不只是聊聊天那么简单。

果然没一会儿,龙族公主就憋不住问了出来,“那只小狐妖是你带来的?她来龙族是为了什么?”

“无可奉告。”声音的主人收回目光,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强求来的果子,吃起来甜吗?”刚开始见到那白衣男子时,玄辰就已经看出来,他中了龙族的情蛊。

中此蛊之人,不仅会将过往之事忘得一干二净,还会对施蛊之人产生莫名的依赖感。

听出玄辰言外之意,漓沫气极,干脆不再遮遮掩掩,“呵,你管我,某人怕是连强求的果子都没有吧,活该你孤独终老,单身到死!”

这诅咒不可谓不恶毒,强求的果子?玄辰不由得想起那张染了醉态的脸,红扑扑的还真挺像果子的,就连那颗痣都意外的顺眼了不少。

什么跟什么。

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轰走,身旁又想起漓沫的声音,“我收回之前的话,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变了,变得更加多管闲事了。”

龙族公主气呼呼的起身,拍了拍未曾沾染到灰尘的衣摆,一头墨发都好似炸了毛,“那狐妖最好能老实点,今日之事若还有下次,谁的面子都没用,我定抓不误。”说罢不再停留,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去。

没了漓沫的闹嚷,空气安静了下来,月亮高高挂起,已经是深夜了,河对岸早已没了声响,那莲花灯也不知飘去了哪儿。

微风拂过,玄辰盯着静谧的水面,也不知是不是沾染了太多酒气的原因,他不似往日般理智冷冽,竟变得糊涂了不少。

也许蠢是会传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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