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苏维埃星条旗纯属扯淡,“银河帝国”的战旗更是不靠谱儿。

赵新无奈,于是大晚上又拉着吴思宇和赵亮去找了教育口的九人团。结果这事引起了一群老师们的的极大兴趣,最后连陈青松和洪涛也被叫了过来。

有人提议用镰刀斧头旗,代表广大的劳苦大众;有人说飞龙旗不错,顺应天命,改朝换代;还有人说日月旗最好,反清复明嘛;最为恶趣味的是,老尤居然对赵新画的苏维埃星条旗十分欣赏,叫嚣着以后要占领大洋彼岸,把洋鬼子都赶回欧洲大陆去。

九人团里,一位叫于德利的数学老师对旗帜问题最有研究,这纯属他的个人爱好。

他半天都没说话,等众人各自表达了想法后,这才说道:“赵新,你要打旗号大家都没意见,但你首先要想明白,这旗帜要代表什么。”

一旁的老尤说道:“老于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

于德利想了想,在众人的目光下这才说道:“咱们先说军旗吧。军旗的设立,是为了建立一个层次清晰、从上到下能贯彻命令的作战系统。

比如古时候的大纛旗,它代表了最高级别的统治者,也叫做“旗头”。用于竖立纛的杆子上面要装一个毛球,这个是要用牛尾来做的,学名叫作旓(音同烧)。相传黄帝打败了蚩尤后,把他的头发剪了下来当成了纛的装饰,这就代表了纛的高贵的地位。

而将军奉命出征,一定要打牙旗。咱们过去看小说听评书,总说出征要祭旗,其实祭的就是牙旗......”

吴思宇突然举手打断道:“为什么叫牙旗?”

于德利因为被人打断感到有些不爽,他不满的瞥了吴思宇一眼,解释道:“古时候天子亲征,要建大牙旗,旗杆上用象牙装饰。所以叫牙旗。战场上牙旗所在的地方,一定是最高指挥官所在的地方。至于下面的部队,就要打五方旗,士兵的手里要拿号旗。

总得来说,旗帜代表了一个从上到下的国家体系。具体到战场上,它要能反映战场的局势。而指挥官可以通过看旗帜的变化,了解战场的情况,调整作战方略。”

赵新道:“于老师,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咱们的军事命令下达都是依托于步话机通讯,并不需要通过一堆旗子来传达命令。”

“不,你没明白。”于德利道。“你都说了,北海镇是依托于现代工业技术才建成的。没有那些武器、机械技术和货轮,在这么荒凉的外东北是很难落住脚的。那么既然占住了脚,我们作为一群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现代人,就必须要有主权意识。

你在北海设立军事和警察系统、医疗教育系统、开办工厂,乃至推广普通话、教授拼音汉字,不都是为了建立一个排他性的政治权力么?包括我们带来的现代文明,这些都是主权的体现。

主权通过什么来体现?首先就是旗号!”

赵新听了这话,陷入沉思。

原本他无意闯入这个时空的时候,只想着发财之余填补空虚,抱着行善的心态救流民出苦海。带利吉他们找个没有官府欺压的地方,自己顺便搞点金子回去花。

可接着赵新就发现自己一个人实在照应不过来,于是就拉了刘胜帮忙;之后又找了王远方他们。有了人就能开动大船,能接送更多的流民。这时候他又发现需要医疗和其他辅助人员,就招募了陈青松他们。

直到那个时候,赵新也只是心里有个建立个政权,推翻满清的恶趣味念头,但在行动上还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这边搞一下仙台,那边弄一下松前藩,甚至跑到长崎去挑事。总的来说,目的性就是为了救人和金子,对外政策也没有连贯性,他连本地的边民都不想去笼络。

抱着这种缺什么就要去搞什么的态度,他南下去扬州绑架瘦马回来当老师,又从现代忽悠了老尤他们九个人。

因为要去岛国搞事,他建立了军队系统;因为要对不通语言的岛国流民进行管理,他让片山勘兵卫负责了警察系统。

北海镇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随着将来大量清朝难民的涌入,随着识字的普及,竖立自己的旗帜,建立一个政权的要求已经迫在眉睫。否则老百姓凭什么要听你的?凭什么要去打生打死?乖乖的做大清朝的顺民不是很好么!

于德利的话说的很明白,所谓旗号,其根本就是主权意识不断强化的产物。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北海镇需要通过旗帜来宣誓主权,通过旗帜的样式、色彩和图案,来反映本身的政治特色和历史文化。

归根结底一句话,无主权,不国家。

赵新点上根烟,深吸了几口,对于德利问道:“于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有什么好建议?”

于德利点点头,起身回到自己的屋子,翻腾了一会,拿着一个颜色有些发黄的本子走了出来。“选一个吧。”说完,他就将手中的本子放在了桌子上。

众人围上来一看,只见本子的封面上印着“国旗图案参考资料,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筹备会编印,1949年9月”的字样。

“老于,你怎么还有这个宝贝?”老尤惊呼道。

“私人爱好。花了两万块买的。”于德利淡淡的解释道。

就这样,经过众人彻夜讨论,直到第二天天亮,最终敲定了参考资料中的复字30号作为北海镇的旗帜草稿,但略有修改。

整个旗帜以红白黑三色组成,尺寸按照长宽三比二的标准。红色的旗面象征革命,也顺应了朱明的红色;中央的白色五星代表光明,象征着北海的政权和武装力量;北海是以工农立国,而外东北有着广袤的黑土地,所以白色五星外以黑色代表黑土地;十二齿的巨轮代表工业化的伟大力量,又象征着北海镇的敌人,都会被历史的车轮所碾压。

剩下的事就简单了,赵新去搞定制作旗帜的红色春亚纺布料和防水喷涂油墨;陈青松负责制作旗杆。两天后,第一面长3米,宽2米的大旗终于诞生了!

升旗的时候,留在北海镇的所有人都来了,在广场上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大片。人群中,沈敬丹、沈璇、江腾麟、吴氏兄弟、唐小那群女孩子、徐氏兄弟,甚至连马卡留斯和费拉蓬托夫两位神父也站在人群中观看。

当宽大的旗帜通过滑轮升到旗杆顶部,迎风飘扬的时候,在场的现代众们都发出了欢呼。北海镇终于有自己的旗号了!

马卡留斯和费拉蓬托夫两人看着旗杆顶部飘动的大旗和上面的图案,相互对视了一眼,这果然是一群不信奉上帝的野蛮人!

马神父看着旗杆下笑呵呵的赵新,不由咬牙切齿。就是这个魔鬼,居然对自己解释说,医院外墙上的红十字不是代表着十字架,而是两块交叉的染血绷带!马卡留斯当时听了赵新的解释,差点儿冲上去掐死他。

来自岛国的流民则跪在地上,冲着旗帜叩头不止。岛国的流民因为去国离乡,便再也不是幕府统治下的子民了。所以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激动和欣喜,自己这些人再也不是无主的孤魂,终于有归属了。

而来自大清的吴氏兄弟和那几十个流民,则是面色惨白。连旗号都有了,傻子也明白这里的大王们是要立山头跟朝廷对抗了!

沈敬丹看着四周表情各异的人群,转头看向沈璇,面带微笑,心说自己这个外戚身份还得尽快敲定,一切就指望着阿全了。

两天后,当红色大旗在富尔丹城和朱尔根城的城墙上竖起的时候,在场的四千多人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尤其是刘胜手下那先期抵达的一千人部队,更是兴奋的欢呼雀跃,许多人摘下帽子扔向空中,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胜海舟、久藏、万造、茂助等人望着城墙上的大旗,泪水止不住的落下,他们内心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了!

在一片欢呼的背景声中,刘胜放下敬礼的右手,对身旁的赵新大声道:“最终,咱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什么?”

“扯旗号立国呗。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安排?”

“打完这仗再说吧,这事儿我一个人定不了。”赵新淡淡的说道。

“大炮打蚊子的事,再简单不过。你觉得我们会失败?要是有一万人,咱们能直接打下北京城!”

“然后呢?”赵新看着远处的人群,淡淡的说道:“这是一个笼罩在‘盛世’之下的冰火地狱般的时代。未来的一百多年我们所遭受的一切屈辱的种子,其实已经埋下。欧洲的白人早就不满足于白银的大量外流,他们很快就会用鸦片代替其他商品。而北边的沙俄一直虎视眈眈,狼子野心。只要发现这个老大帝国的虚弱,就会南下侵占领土;历史上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你以为那个老太太沙皇不想侵略中国吗?他们已经做了好几次准备了,最后是舍不得恰克图贸易带来的好处!

别看那个‘十全老人’自诩什么‘十大武功’,那是因为现在的西洋人只能进广州,还看不清这个国家的底!现在我们在北边这么一搞,你看吧,这个老大帝国的内部已经危若累卵。”

“唉!”赵新话说到这里,摇摇头长叹一声。

今年的正月初六,就在河南和山东灾民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时候,好大喜功的乾隆在乾清宫摆设“千叟宴”,招待从全国挑选而来的65岁以上老人三千多人,筵开400余桌,震动天下。

当时乾隆不仅亲自给几位百岁老人敬酒,并且要求自己的子孙也给这些老人敬酒,场面热闹非凡。在场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在赞叹盛世下四海升平。

然而事实的真相是,皇帝下令举办千叟宴,说是体恤百姓,其实却加重了民间的负担。各地各级官员趁机大肆敛财,让谁去不让谁去完全是知府、知县说了算,说你多大就多大。没钱的,年龄够了的不能去;有钱的,年龄不够可以改年龄去。

千叟宴当天,数千名老人从四更天就早早地在午门外排队,搜身检查后入能进宫等待,直到中午乾隆才出来见到这些老人。

正月的北京城泼水成冰,寒风刺骨,这些老人就站在寒风中等待,早上只是匆匆吃了两口,就一直扛到中午。肚子空空,再加上皇帝赐酒不能不喝,宴会一结束,直接就倒下了一批老人。等到出了宫之后,倒下的老人更多了。

八年后,当那个英国使团进入中国内陆后,发现这个国家尤其是在北方,远不是他们心目中的井井有条、富足安乐,表面的繁华之下是惊人的衰败。这个使团回去后就给英王上书,认为中国可欺,只需几艘三桅战舰就能摧毁沿海岸舰队,并切断从海南岛直到至北直隶湾的所有航运。而五十年后,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刘胜拍了拍赵新的肩膀,他从对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那份纠结。

“你不是一直说要掀桌子、捅破屋顶么。砸烂旧有的秩序,才能建立一个新的。”

“太难了!治乱循环,君以此始,必以此终啊!”赵新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突然生出了这么多的感慨。

“算了,我也不想去打什么北京城了;你呢,也别瞎想了。我记得咱们以前和老陈他们讨论过,还是先守住这片黑土地,发展技术,跳出那个什么什么陷阱再说。”

“马尔萨斯陷阱。”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贵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大大人,那个舒海力要带着人逃跑!已经被我们围住了。”

舒海力此时瞪着几步外的巴满贡,表情极为懊恼。自从红色的旗帜在城头升起,周围的士兵往空中扔帽子时,他就知道自己这些人被骗了。这些人全是光头,根本没有辫子!

舒海力的反应还算快,他趁着周围的人没注意自己,四下联络,打算叫上原本的堡民一起逃掉,去珲春告密。谁知道巴满贡这小子听说之后,突然就跳起来大喊大叫。结果不光是自己,连老婆孩子和其他的堡民都给人家的大兵押了过来。

要不是这小子告密,舒海力觉得自己一定能带着人顺利的跑掉。可眼下,看看周围持枪怒目的那些士兵,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样子。

“你这个目无皇宪的混蛋!吃了几天肉,就想跟着这些人一起造反吗?!你凭什么?你有什么?醒醒吧,朝廷的大军就要来了!”看着一脸惊恐之色的老婆和孩子,舒海力冲着巴满贡就骂了起来。

巴满贡一脸不耐烦的神情,鄙夷的说道:“凭什么?就凭人家给我一天三顿饱饭吃,就凭人家给我这身衣裳。从我爹,再到我,我们一家在卡伦里干了快五十年,可朝廷给我们什么了?老子连个老婆都没有!”

“几口饱饭,一身衣裳就迷了你的心窍?朝廷大军来了,你家可就要绝后了!”

“我乐意!这些天跟着他们干活,从没有人因为我穷,或者是身份低贱而看不起我。这一日三餐你也都看见了,从上到下,连人家将军老爷吃的都跟我们一样。就冲这,我就愿意卖命,死了也值!”

十几个单身汉堡民听了巴满贡的话,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新衣裳和鞋,都低头不语。

舒海力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们不要被这小子骗了!你们可都是旗人!”

巴满贡白了对方一眼,不屑的说道:“拉倒吧!就这倒霉样还旗人,那我宁愿不做这个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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