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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玉绣让小翠在房中替她睡觉,然后扮成小翠的模样出来,躲开了刘妈和妹姜的监视,直奔后山竹园,然后再次装扮回儒家弟子的模样来到竹篱前,轻轻地推门而入。

远远地看见,一位眉毛须发皆白神清气爽的八旬老者,在屋舍前的水塘边席地而坐,一身蓝面红底的长袍铺洒在草席上,身前摆了一张桌案,上面还有壶酒和酒杯,此刻,他正闭着眼睛在想着事情。

玉绣环视了一眼周围的景色,喃喃念道:“林风渐起,翩翩如舞;夜色清凉,人无了事;一壶清酒,浅酌低吟;把酒,未必言欢;独饮,未必消愁;琴棋书画,诗齐名;梅兰竹菊,独缺莲。”

“嗯?”荀夫子睁开眼睛,看着这名陌生的少年,威严地问道:“你是谁?”“晚辈子玉!拜见荀夫子。”玉绣谦谦有礼地拱手道。荀夫子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说:“你到这儿来做什么?”“晚辈……只是误闯!还望荀夫子见谅!”玉绣想要施展那一招‘欲擒故纵’,想必这老头子一定会中计,说:“晚辈这就告辞!”说着转身就走。

“站住!”这时,荀夫子睁开眼睛,说:“既然都来了!就坐下吧。”“是!荀夫子。”玉绣欢喜地在他的对面席地而坐。“你既是误闯,又如何得知老夫就是荀夫子?”荀夫子冷哼一声,说:“你分明就是专程来找老夫的!”玉绣见瞒不过了也不好狡辩,只好陪笑道:“嘿!什么也瞒不过荀夫子你老人家。”

“你那一句‘梅兰竹菊独缺莲’是何意呀?”荀夫子一本正经地问道。玉绣应道:“哦!晚辈是见夫子的园中梅、兰、竹、菊、这四君子都有,唯独缺少品格最为高尚的莲,觉得有点美中不足罢了。”

“哦?你认为‘莲’是品格最高尚的?”荀夫子用他那锐利的眼光盯着他。“难道不是?”玉绣反问道,“虽然四君子的品格都是值得赞美的,但是莲出淤泥而不染,不蔓不枝独立而高雅的品格,却是四君子所无法媲美的。”荀夫子若有所思地点头不语。玉绣又说:“更何况莲还会结出莲子,所谓莲子清心,更是四君子所不可比拟的。”

“嗯!”荀夫子赞许地点了点头,道:“看你年纪轻轻难得有这样的见解。”“荀夫子过奖了。”玉绣谦虚地说道。

“最近书院在教什么课呀?”荀夫子问道。“《周易》!”玉绣如实回答。“哦?”荀夫子说:“可有所见解呀?”玉绣微微一笑,答道:“日月为明,不明勿用,易之所解。”

荀夫子很认真地看着这位少年,心道:“这小鬼还真有点悟性,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不知dào

他与子房相比如何?”所以他问道:“不知子玉小友可知,当今是何人的天下?”“天下是天下人的,不是某一个人的。”玉绣答道。

荀夫子闻言一惊,心道:“当初子房也是这么说的。”他问道:“那嬴政何故称为帝?”“那些企图把天下据为已有的人是不会长久的。”“哦?”荀夫子问道:“那你说说嬴政能有多久?”他倒想听一些大胆的言论。

玉绣把酒壶里的酒倒了些在桌案上,用手指沾着在桌案上写了个‘嬴’字,思索了片刻,说:“‘嬴’亡在一口上……啊?二世而亡?”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如今她得出的结论还真有些让她吃惊,她又在桌案上写下一个‘政’字,却沉默了,她知dào

这意味着什么,这将会是嬴政的下场。

“怎么不说了?”荀夫子问。玉绣回过神来,说:“‘一’下面是‘止’,所以还是二世而亡。”荀夫子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心道:“这小子和子房有得比较。”玉绣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嬴政虽然是二世而亡,却会对我们读书人有很大的影响。”“哦?”荀夫子一听,心里暗道:“这个说法倒是没听子房说过。”

荀夫子问道:“什么样影响?”“恕晚辈愚笨,尚且未能参透。”玉绣侃侃地说:“只是觉得‘政’中有‘文’这其中必有牵连。”“嗯!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见解。”荀夫子眼中带笑,说:“子玉小友!不如你我下盘棋如何?”“下棋?!”玉绣不些不敢相信,他不但不赶她走,还继xù

让她在这里让她打探消息,这样可是再好不过了。

小童奉上棋盘后便退了下去,玉绣和荀夫子连下五局都是平手,这一点儿也不意wài

,因为玉绣不能羸他,万一羸了他,他一生气把自己轰出去可就麻烦了,可是也不能输,万一输了他觉得和她下棋没意思,还是会把她赶走,所以就只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就好。

荀夫子意味深长问道:“子玉小友,这样下棋不累吗?”“怎么会?夫子都不累,晚辈岂敢言累。”玉绣虚伪地笑道。“你既要让着老夫,又不能让自己输得太难看。”荀夫子一语点破,“你这样一心二用的下棋,不累?”“呃!这……嘿……”玉绣和天明在一起久了,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装傻,傻笑道:“晚辈已经尽全力了,实在是……”

“哼!难道你认为老夫不是你的对手?”荀夫子才不相信他的鬼话,说:“让老夫看看你的实力!我倒要看看你和子明小友的棋艺相比,到底谁更略胜。”说到子明了这才是她想要的。

玉绣正色道:“岂敢!岂敢!那我就不客气了。”她边下棋边说:“说到子明同学,他还真是很奇怪。”“哦?”荀夫子有些好奇地问:“怎么个奇怪法?”“他老喜欢到处转悠好像很忙一样,也不知dào

他在忙些什么?”荀夫子心里明白了,他在试探他,他想知dào

什么?这就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玉绣的话题一直都在子明身上不曾言它,直到最后。“这一局……”荀夫子稍稍思量说:“老夫输了。”“夫子承让了。”玉绣虚伪地笑了。荀夫子让人把棋盘搬走,玉绣问道:“荀夫子!怎么不下了?”

荀夫子答非所问地说:“子玉小友的诗作得不错,不如你我饮酒作诗附庸一番,如何?”“饮酒作诗?呵!荀夫子好雅兴。”玉绣不知dào

他想玩什么花样,心想:“饮杯酒作首诗什么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吧!”于是问道:“那以什么为题呀?”

这时,小童又上来把棋盘辙走。“随意吧!”荀夫子为玉绣斟了杯酒,把酒杯推至她面前说道:“请!”玉绣恭敬地端起了酒杯,“夫子请!”说着两人一起仰头把酒干了。

玉绣几乎被呛得掉眼泪,只好强忍着没发作,她见荀夫子只顾斟酒说话,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窘态,心里还暗自庆幸没被发xiàn。

然而,酒入衷肠让她觉得自己有豪情万丈无法抒发一样,她慷慨激昂地念道:“碧血千刀流不尽,佐他杯酒话春生!”她似乎觉得自己有些累了,隐约中她还做了一个从来没做过的动作,打了个酒嗝,又继xù

念道:“北门飞雪千载过,当年往事……成……笑……谈……”她念着念着,竟慢慢地趴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2)

第二天,颜路来向师叔请安,当他看见玉绣竟是一身男子装束,身上还披着荀夫子的一件披风,就这样趴在桌案上睡着了的情景,就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心里暗道:“这个女子实在让人感到头疼!”

“师叔!这是怎么一回事?”颜路不解地问。荀夫子面带笑意地说:“这名少年昨夜与老夫高谈阔论饮酒作诗,不料,他却不胜酒力,一杯便倒……”“原来是这样!”颜路几乎失笑。荀夫子又说:“他好像对子明的事情很感兴趣,昨夜的话题几乎没有离开过子明小友。”

颜路也觉得奇怪,她一个深宫里的娘娘怎么对子明的事情有兴趣?难道,她是在打探墨家的事……

玉绣动了一下,她觉得全身都酸痛得难受,她使劲地伸了个懒腰,她发xiàn

自己的身上还盖了一件披风,当她弄清楚身在何处的时候,已经晚了……

因为荀夫子和颜路都在盯着她看,玉绣有些惊惶失惜地收敛起身,拱手道:“荀夫子,颜二先生!”荀夫子悠悠地捻须道:“子玉小友,睡得可好啊?”“晚辈……失礼了!”玉绣几乎想找个洞钻进去躲起来。

“师叔,那小侄先行告退了。”颜路说道。“嗯!”荀夫子点点头应了声。颜路侧目于玉绣说:“子玉!还不走?”玉绣醒悟过来,拱手道:“哦!荀夫子!晚辈告退了!”“嗯!”荀夫子只嗯了一声并不说话。

玉绣跟在颜路身后屁颠屁颠地向外走去。

颜路可比张良儒雅多了,最起码他走路没有张良那家伙快,玉绣跟在后面还不算吃力,她说:“颜二先生,你这么早就来向师叔问安了?”“我还没说你呢!”颜路停住脚步,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说:“你居然还敢跑到荀师叔这儿来,你胆子还真不小。”“你们就这么害pà

他?”玉绣不以为然地说;“他不就是一个老头嘛。”

“嗯?”颜路脸色微变地看着她。玉绣赶紧摆摆手,说:“呃!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呀!生气就不帅了!”其实看着他略显秀气的脸一点也不可怕,她只是故yì

让他觉得她害pà

他罢了,男人要装威严的时候,就要让他觉得他自己很威严。

颜路看见她这个样子差点就要笑出来了,只好继xù

往前走,不然的话,她一定会看到他在偷笑,那就没意思了。心里暗想:“曾几何时,也有一个女子是这样称呼荀师叔的。”他想起了韩若水,一个很多年都毫无音讯的人。

玉绣并没注意颜路的异样,紧跟在他身后,说:“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可怕嘛!我倒觉得他挺和谒可亲的。”颜路不想和她讨论这些,他担心的是另有其事,“你一个晚上都不在小圣贤庄,你的奴婢们不找你?你就不怕她们把这些报gào

给李斯或者嬴政知dào?”“我都有准bèi

的,你放心好了!”玉绣毫不在乎的说。

颜路一脸严肃地说:“你在小圣贤庄里,我们就要负责你的安全。”他的眼神近乎严厉,死死地盯着她,说:“你若是有什么差池,不光是你身边的奴婢们会没命,还包括整个小圣贤庄的性命!你难道不懂吗?”“懂!我当然懂!”玉绣被他盯得有些毛骨悚然,她故作轻松地说:“这也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吧!”

颜路知dào

和她说不清楚,也只好作罢,他才往前走了几步就听到她“啊”的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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