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国破山河在 第二十章 初识人间便已倦

皇帝拍案而起,所有人便低头噤声了,皇帝,说到底还是个皇帝。

“吴典义言之有理,此事不可不察,否则一卸了任便被人杀了,谁还敢为官,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齐大人说的也有理,做官也不能言行无忌,不是当了官就有了靠山,有了靠山,便可以口出狂言了,谁都会死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是要自省,仇家太多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皇帝咬牙切齿的看着下面的人,“令郭峋颜再派三十骑,护送陈师,大理寺卿杨胥调查此事,十日无果,便作罢,退朝!”

言罢,便拂袖而去了。

杨胥靠在一根柱子上大喘气,起初皇帝叫到他得名字,他心里一紧,汗毛都竖起来了,我都请假了,你也准了,怎么又落到我头上了,连陈谓都敢杀的人,有什么不敢的,更别说他这个混吃等死的了!

后听到十日的的期限和结果,知道只是做个样子了,才松了口气,真是想和陈大人一样辞官得了,可是又没什么挣钱的本事,哎!

齐寺庄眼神内敛,看不出什么情绪,起身走到吴典义前面,撇了撇嘴,“想做一条好狗,首先得命硬,好好活着,我等着你。”

吴典义哆嗦着手指着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齐寺庄!你够了!”

在场的其他翰林院与国学监的人,不论是站在陈家立场的,还是中立的,都觉得齐寺庄有些过了,不说你欺师灭祖,卖主求荣,说的好听点改换门庭了,做人也不至于这么翻脸无情,恩将仇报,这样阴毒的人,怕是到了丞相府也没什么好果子,有谁会愿意养一条喂不熟的狗。

齐寺庄眼皮一耷拉,呵,乌合之众,哪怕再多,也还是乌合之众,活着都浪费粮食。

“齐大人,何必与这些不识抬举的人计较,我家尚有几壶好酒,不若去我家同饮?”一个内阁书记员上来搭话,想和这位丞相府的新贵多接触接触。

“这,不太好吧,兴许今日还要陪陛下去送灵,这时候饮酒?”齐寺庄脸色一换,嘴里说的忐忑,却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对方。

“小酌,小酌,无妨,无妨。”一看有戏,书记员便赶紧接话,一拉齐寺庄,就要引路前去。

“呸!”一个年级不大的人朝着齐寺庄的方向吐了口痰。

齐寺庄听着声音,回头看着这个敢在勤政殿的地上吐痰,眼神凶悍的年轻人,伸出了大拇指。

“有种!比这些老匹夫强!”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书记员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年轻人,便赶紧跟了上去。

……

上京城南。

“嘭!”

小六一脚踹开一栋破房子的门,没见到想见的人,却看到了先一步离开皇宫的杨渊。

杨渊坐在小屋中间一个凳子上,左手拿着一个木雕,右手拿着匕首慢慢的雕琢。

“杨大人这是,要妨碍我办事了?”小六走了进去,坐在了杨渊对面。

“那两个人已经死了,死在了我们六姑娘的剑下,不是吗?”杨渊抬头,看着小六,眼神里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这让小六很不爽,尤其是在那个陈玄飞手里还伤了一只手,并且还连累了她,这让她更不爽。

“我很好奇,那陈玄飞居然能伤了杨大人一只手,那面对受了伤的杨大人,我有没有机会,也伤你一只手?”小六起身,双手按着桌子,居高临下的眼光看着杨渊,就像一条毒蛇。

“噢,六姑娘不妨试试。”

“那就试试!”

“嘭!”说罢小六便掀了桌,杨渊一脚踢了回来。

“噌!”小六瞬间拔出软剑,剑光一闪,桌子分成两半落在了地上。

杨渊依旧坐在凳子上雕刻着手里的木雕,丝毫不动。

小六手一抖,一剑就甩了过去,软剑如同一条毒蛇一般扭曲着咬向杨渊。

杨渊右手一挥,用匕首挡住了软剑约莫两寸多的地方,但是软剑可不是一档就结束了,剑尖如同毒蛇般咬向了他的脸。

他左手一抬,软剑剑尖正好刺在了木雕之上。

“六姑娘资质不错,要不要与我学学木雕。”

“学你娘。”

小六怒吼一声,反手一绞前刺,软剑如浪花一样扭曲。

杨渊松开软剑,一个后仰,顺手把木雕放在了地上,软剑在他头上转了一圈,小六手一抖,往下猛的一拉,软剑如同鞭子一样划了下来。

一个看似简单的鹞子翻身,杨渊顺手把凳子一抄,套住软剑往后一带将软剑压在了地上,一股巨力扯着小六向前,一只手杵地,杨渊右手手肘顺势往小六肩头一压,压的她动弹不得,脑袋都快要贴在那木雕上了。

“六姑娘,你看,你刚才那一剑,简直就是画龙点睛。”杨渊用匕首指着木雕道。

淡淡的口气,随手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一切都刺激着小六,松手弃了短剑,身子一扭,冒着匕首的危险,赌他不敢杀她,一爪抓向了杨渊的喉咙。

“砰!”杨渊松开匕首,一手抓着她的手臂,一手摁在她的头上,撞的地面尘土飞扬,他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肠。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个的都不惜命呢?活着不好吗?”杨渊皱着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当年多少人拼了命的要活下来,而如今的人,却把生命当成儿戏,公子是,她也是。

小六咬着牙,脸贴地,斜视着杨渊不说话,今天她算是自取其辱到底了。

“我不会杀你,也不想伤你,那两个人,和你一样,命不好,他们想报仇,想求一个公道,我希望你能放他们一码,算我欠你的人情,你应该明白,我的人情,不小。”说完便松了手,捡起了自己的匕首。

小六依旧躺在地上不动,一面是受辱,心气难平,一面是在想他的话。

“那个木雕送你了,有空多动动脑子,人要是死了,你还能做什么?只有活着,你才有机会做你想做的,别送死。”

说完杨渊便走了,小六伸手把不远处的木雕拿了过来,她很熟悉自己的剑,所以看一眼就明白了她和杨渊的差距。

木雕是个女人,剑尖落处,正好是木雕的眉心,既像是朱砂又像是第三只眼,透着煞气。

把手一扬,她就想摔碎了木雕,停了一瞬,便放下了,有朝一日,她会在杨渊眉心刺上这么一剑。

……

“行了,吃好了没?吃好了,我们就走了。”看着赵郎中颇有兴致,苏老二简单的收了几件衣服,拿了银钞和一些碎银子铜钱,便准备带着他们走了。

他看了十几年的药堂,熟人不少,莫名多出两个孩子来太引人注意了,而且言多必失,迟则生变,尽快出城才是正理。

“好。”徐彦跟着起身,而风铃还在慢慢的喝着豆粉。

“风铃,走了。”徐彦伸手拉着风铃,跟着苏老二就出了药堂。

“上去坐好,别乱动,小心掉下来。”苏老二指着昨天那辆卸了恭桶的粪车,两个装着粪便的恭桶,昨天晚上他很是费劲的给挪到了对面的一家药堂门口。

两小孩一个比一个奇怪,以免走丢了,还是让他们坐在车上的好。

徐彦拉着风铃上了板车,坐在草料墩子上,看着新鲜的一切,是在秋羽殿见不到的一切,只在书里见到过的一切。

“驾!”苏老二背着包袱靠着车栏,驾着车往城西去了,因为经常运货,自家也有船跑着,和渡口的人比较熟,他打算先找船,从水路出了上京,到了陵业再说,算算日子,过几日苏记的船便会到陵业,等着见过了他侄儿再决定后面怎么办。

徐彦抓着风铃的手,一边看着周围一边想着从前,他并没有自己想想的那么开心。

在八岁那年,阁楼里的太阳,格外的舒服,就是窗口太小了,一个多时辰便没有了,于是他问嬷嬷,能不能出去,见见外面的太阳,嬷嬷说,不行,只能等他的老师同意的时候,才能出去。

于是等老师来见他,教他读书的时候,他问了同样的问题,老师说,现在还不可以,如果现在出去,他和嬷嬷就会死,让他乖乖的读书,读完了阁楼里的书,就可以出去了。

于是他就又读了三年的书,他其实挺喜欢读书的,因为他在阁楼里只有四件事可以做,读书,听嬷嬷念经,讲故事,还有就是看一窝蚂蚁在柱子里打洞,有时能看一天。

就在昨天,老师告诉他,他可以离开了,是离开,不是出去看看,他能明白两个词语的意思,毕竟他从记事起做的最多的就是看书,他能清楚的知道每个词语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问了老师,他能不能不走,虽然他向往外面的世界,但是他十一年的生命里,只有嬷嬷和偶尔来的老师,他觉得挺好的,他不想离开他们,虽然书里说了,外面的世界虽然很精彩,但书里也写了,外面的人也很坏,他们想要的很多,他更喜欢和嬷嬷,和老师在一起,简单,舒服。

“吁!”

苏老二驾车走了没多远,便看见前面堵了,许多人往回走。

“敢问兄台,前面怎么了?为何堵成这样?”苏老二拦住一名往回走的人,递出了几文钱。

被拦下的人,看着钱的面子上,也就没有不耐烦了,接过了钱,开口解释:“前面被城卫戒严了,几条街都被征用了,说是什么皇帝的奶娘死了,皇帝要亲自送灵,把沿途的路都清了。”

“哦,原来如此,多谢多谢!”

苏老二拉着马头转了一圈,前面堵了,只能换条路了,结果回头看见徐彦眼睛红红的,就像要哭了似的。

“嘿,皇帝的奶娘死了,你哭什么,你又不是皇帝。”

“不是,刚才苏伯伯你转头,沙子飞我眼睛里了。”徐彦有些委屈的解释。

“那简单,你低着头,用力眨巴眨巴眼睛,沙子跟着眼泪就出来了。”调转了马头,苏老二坐上车,驾车就往另一条路去了。

三年前,老师说自己要是出去,自己和嬷嬷都会死,可是现在为什么,老师送自己离开了,嬷嬷还是死了。

本来自己以为可能没有什么机会,能再见到老师和嬷嬷了,只是见不到了而已,可是现在,他知道永远都见不到了。

而且临走之前,他还在嬷嬷怀里哭了,都没有和嬷嬷说说话,嬷嬷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徐彦突然觉得,这外面的世界,也没什么可看的,他想回去了,听嬷嬷念经,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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