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好几日,暑气消退了些,让人难得的感受了几日凉爽之气。谢梦筱在三皇子府住了下来,除了每日雨停之后能见她在花园里透气之外,其余时间便总是待在房中,不见有其他举动,好像真的是来做客的一般。云沁雪从凝香那里知晓了谢梦筱的身份,自然对她来的目的也心中有了几分思量,只是谢梦筱并没有什么动作,这么安分倒叫人有些奇怪了,府中众人甚至都在怀疑谢氏是不是已经名存实亡,谢梦筱只是来找个地方避难顺带蹭吃蹭喝。可是他们不知道,谢梦筱这几日没有一刻不在想着如何才能说服楚墨宸,让他和谢氏缔结盟约,却没有一种方法能保证万无一失。谢梦筱不能再等下去,她不清楚楚墨宸的耐心什么时候会耗尽,为今之计也只有孤注一掷赌上一把。

这一日用过晚膳,楚墨宸准备着去书房,走到半路便遇见谢梦筱出现挡住了去路,她看着楚墨宸盈盈一笑。

“还好恰巧遇见了公子,我本想着用过晚膳了去花园散步消消食,谁知夕阳没的太快,竟一下子迷了方向,可否请公子为我引一下路?”

楚墨宸也笑着答道:

“谢小姐客气了,随我来吧。”

于是楚墨宸在前头领路,谢梦筱跟在后面,两人往花园走去。

一路上楚墨宸都没有说话,谢梦筱鼓足勇气终于先开口道:

“公子离开楚国许久了吧。”

楚墨宸想了想说:

“大概,十年了吧。”

“公子可曾思念过楚国?”

“我离开时尚且年幼,倒没什么值得眷恋的记忆。”

谢梦筱慢慢停住了脚步。

“那……公子可曾想过回到楚国?”

楚墨宸闻言也停下了,轻笑一声。

“我如今在孟国享着皇子的待遇,又不必受皇子的拘束,佳人在侧美酒在怀,回到楚国可未必会活的这般潇洒了。”

“想必公子也听说了,这两年皇上龙体不适日渐虚弱,太子登基已指日可待,公子难道不曾想过以另一种身份重新站在楚国的土地上?”

这下楚墨宸转过身来,有云彩挡住了月光,看不清他的神情。

“怎么谢小姐说的话,让我听得有些糊涂呢?”

谢梦筱之前已经想明白了,既然没有把握十足的条件来谈判,索性舍去虚与委蛇的客套,开门见山的说清楚,让楚墨宸来提条件,反而胜算要大一些。

“现在的楚国,除去夭折的二皇子,就只剩下了公子和太子,你们二人本是同等的身份,为何一个能冠冕加身,在朝堂之中日日受众人朝拜,另一个却只能屈居他国,飘零半世?”

楚墨宸沉了声音道:

“谢小姐此言,可是有些逾矩了。”

“梦筱知道,这番话若是说与他人,自然是失了妥当,可若是说与以后的新君,何尝不是在表明我的一片赤诚之心呢?”

楚墨宸没有说话,谢梦筱面上镇定,心中却已经焦灼不已。她敢说出这些大逆不道之言,就是赌楚墨宸确实有与楚墨临相争之心,如果赢了,谢氏便仍有希望;若是输了,谢氏从这一刻起,便已经堕入了无垠深渊。

谢梦筱静静地等着楚墨宸的回应,心中的不安却一直萦绕不去。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楚墨宸没出声,却听见云沁雪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墨宸?”

楚墨宸转头,见云沁雪正往过走来,凝香跟在身后,手中还捧着个盒子。

云沁雪走到跟前看到谢梦筱也在,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于是她对着楚墨宸说:

“正想着去书房给你送些东西,恍惚看见是你便过来看看,既然你有事,我就先送过去了。”

说完冲谢梦筱点头微笑一下正欲离开,突然被楚墨宸拉住手臂拽了过来,待站定后凝神一看,身边不知何时竟围了七八个蒙面的黑衣人,个个手持利刃,月光下闪着森森的白光。楚墨宸面色如常的将几个人挨个打量了一遍,不在意的抬起手动了动手指,便有两个黑衣人应声倒地。众人皆惊,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轩辕昇持剑而立,方才就是他一招将那两个黑衣人斩于剑下。其他的黑衣人见有高手出现,不再犹豫,立即动起手来。轩辕昇将楚墨宸等人挡在身后独自迎战,花园里立时一片刀光剑影。轩辕昇纵然武功高强,但是以一敌多,天色又暗,难免有些许疏漏,一名黑衣人找准机会随手一扬,便从袖中甩出两枚暗器来。

而这边的楚墨宸,眼见那刺客甩出暗器,一枚偏向谢梦筱,一枚直冲云沁雪而去。他下意识要去挡刺向云沁雪的那一枚,却好像想到了什么,脚下一滞,只伸手将谢梦筱拉过来护在了身边。这片刻功夫,暗器已到了云沁雪眼前,云沁雪匆忙后退几步,暗器便擦着她的耳边过去掉落在地上。刺客见失了手,还想拿着剑再冲过来,却见一道剑光闪过,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便倒下了。

轩辕昇持剑立于楚墨宸跟前。

“刺客八人,尽数斩杀。”

楚墨宸微微颔首,接着便转头对身边谢梦筱说:

“谢小姐可还好?”

谢梦筱好似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只点点头没有说话。

楚墨宸叫来侍女将谢梦筱带回去休息,转身就看见凝香面带急色地检查云沁雪身上是否有伤,而轩辕昇则对云沁雪行了个大礼。

“属下保护不力,害夫人险遭暗器所伤,请夫人责罚。”

云沁雪平静地告诉凝香自己没事,然后对轩辕昇说:

“你以一己之力对敌已经不易,何况我并没有受伤,你不必自责。”

楚墨宸看着此时的云沁雪,一如往常般云淡风轻,然而想起她刚刚看似匆忙的躲避暗器,脚下移动却颇具章法,不由得眸色一暗。他走过去,让轩辕昇带人去将刺客的尸体处理了,然后对云沁雪说:

“沁雪可有闲情与为夫一道赏赏今晚的月色?”

云沁雪将衣服整理好,看着楚墨宸,话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再好不过。”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平日柔和的月光,今天却不知怎的将两人走的路照的一片惨白。待行至北苑桃林,楚墨宸转过身一言未发,一掌直冲云沁雪袭来,云沁雪面无表情,抬手接招,轻易便挡过了楚墨宸的掌风。接下来楚墨宸招招狠厉,手下不留半分情面,云沁雪初时尚能接招,渐渐地便落了下风,一个未留神,被楚墨宸一掌击中左肩,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

两人面对面站着,对峙许久,还是楚墨宸先开了口。

“想不到流云郡主竟还是个高手。”

云沁雪握紧微微发麻的左手,语带冰冷地说:

“三皇子过奖,还要谢三皇子手下留情啊。”

楚墨宸冷笑一声。

“郡主这深藏不露的功夫倒是练得好,不知哪一日能在众人面前一展风采?”

“自然是如今日一般的危急关头,无人施救之时,总不能等死不是吗?”

“如若郡主能早些坦诚,怎会有今日之事?”

“从未提及过的事,你不曾问反倒怨我不说,三皇子既然想知道,开口来问便是,何须试探?”

楚墨宸没有说话,纵使在这不甚清明的月光中,他也能看见云沁雪素来淡然的脸上那显而易见的怒气。为何要试探?习惯了。习惯了对任何人都保留一丝戒心,习惯了对所有事都留存一份怀疑,于是在看出云沁雪似乎会武功的端倪之后,首先想到的便是她隐瞒此事的目的,却并没有想想,似乎真的是从未提及过此事,反而还要怪别人不曾和盘托出。

云沁雪想起这几日楚墨宸与自己说话总是隐晦不清,想来该是因为武功的事对自己有了罅隙,她不气反笑。

“近日总觉得你有些奇怪,我还想着是否有什么大事在即,惹得你忧思重重,还嘱咐凝香帮我寻些安神的香料来替你缓缓精神,殊不知这竟是三皇子一点点疏远的征兆,真是可笑。”

楚墨宸觉得脑子忽然不清楚了起来,他转过身背对着云沁雪。

“今日先到此为止,我们两人都需安静想想。”

说完便准备要走,云沁雪的声音从身后清晰的传来。

“今晚更深露重,我似乎是染了风寒了,还请三皇子这几日移步别处就寝,以免被我这病体沾染,糟了无妄之灾。”

楚墨宸停在原地,听着云沁雪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好像挨了闷头一棍,不觉叹了口气。

真是自作自受。

云沁雪回房之后并未马上就寝,只是坐在桌边一杯一杯的喝着茶。凝香在一旁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

“夫人,可是因为方才公子先护了那谢家小姐,有些伤心了?”

伤心吗?云沁雪不清楚,只是觉得心中总有种被火焰灼烧过的感觉,得靠着茶水来将那股不断涌上来的热气压下去。

“没什么好伤心的,他要护何人,与我何干?我受不受伤,又与他何干?”

凝香出言劝道:

“夫人,公子许是因为她站的近了些,才顺手先救的她?毕竟是谢氏的继承人,要是在咱们府中出了事,总归是不好交代的。”

云沁雪放下茶杯看着凝香。

“你不必安慰我,也不必替他说话,我自己静一静就好,你先去睡吧。”

凝香点了点头便下去了,转身关门的瞬间,看见云沁雪有些失神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声。

既然都知道,又何苦这样折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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