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夏戈青所说的新的机会果然飘然而至。宋之砚在大学时有个同学,毕业后在一家很有名的动画后期制作公司工作。他们有时承接了太多项目,做不过来,就会分包给其他人。这个同学找到宋之砚。项目是给一部动画片上色。这种活没有什么艺术性可言,是完完全全的重复劳动。因为涉及到动画形象保密,只能在朋友的公司操作。

宋之砚白天还要在杂志社当上班族,下了班才去朋友的公司,这批活是按量付酬,无所谓上下班时间。于是宋之砚就发挥了他手快的优势,没日没夜的挣这辛苦钱。

夏戈青大概知道他的工作时间,于是每天下班自己回家。有时做两个人的饭,有时点外卖给他留好。开始几天宋之砚还可以干完活回来吃饭,但是没多久,就开始回家越来越晚。

这一天夏戈青熬了猪骨汤,给他热了一遍又一遍,过了十一点下楼敲门,还是没人。她不免担心。想着上楼回去联络他,然后去接他。却听见一楼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他走得极慢,走几步就听见粗重的呼吸声。短短几步楼梯,竟然歇了两三次。那人转过楼梯,抬头看到站在门前的夏戈青,轻轻唤她:“青青,在等我?”

“嗯,给你熬了汤。”

那人扶着楼梯艰难的走到门口,掏出钥匙,却试了几次都无法对准钥匙孔。

“之砚,怎么回事?”

“青,扶我一下…”话还没说完,全身重量就向夏戈青倾倒下来。

夏戈青用尽力气保持平衡,还要护住手里的保温桶。因为保温桶一旦摔碎,可能会伤到那人。

宋之砚也在拼命支撑着不要晕倒。连续加班太久,所有力气都被抽干了,胸闷头疼,带的胃里也不舒服。他实在吃不消了,和朋友告假先回家。要不是朋友见他脸色难看,好心把他送回来,可能路上就支撑不住了。

等把人挪回客厅的沙发上,夏戈青觉得自己胳膊都要废了。看着沙发上那蜷缩成一团的人,心疼又埋怨。

“你这简直是在玩命!私立学校的学费那么贵,哪里是你打散工就能凑上的?之砚,现在学费到底还差多少钱?”

“等这活拿了钱,还差两万。”

“等这活拿了钱,你连命都没了!”夏戈青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不善。

“青,我头很痛,不要这么大声好不好。”

夏戈青低头看他,果然用手使劲掐着太阳穴,还挡着眼前的灯光。

她见状把头顶的白炽灯关掉,开了柔和的台灯。蹲下身,帮他轻轻按摩头部。

“之砚,你有没有想过给墨墨转学?公立学校是免费的,教学质量也很好。这事解决了,你就轻松多了?”夏戈青试探着问。

宋之砚头疼的厉害,无法睁眼,但还是摸索着拉住夏戈青的手:“墨墨她…不能上公立学校。”

夏戈青无法理解,如果家庭条件足够富裕,上贵族学校无可厚非。但宋家已经败落,还要这么勉强。宋之砚并不是虚荣的人,那唯一的原因就是太过宠溺墨墨。是自不量力的宠溺。

“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评论墨墨的教育问题,但是也请你理解我的心情。我实在担心你的身体。即使这次你凑够了学费,下次呢?她还有五、六年才中学毕业,你怎么供得起。再说,还有大学的学费,更是可观。你需要一个长远打算。你一旦倒下,最可怜的是墨墨。”

“青青,放心,我自有安排。”宋之砚把卖房子的钱存了起来。一方面是给墨墨上大学用,更重要的是,万一自己有什么不测,可以提供墨墨的生活保障。但这话他不想告诉夏戈青,平添她的伤感。

“不管怎么说,现在你需要休息。这活不要干了。剩下的钱我来出!”

宋之砚勉强睁开眼睛,看着她说:“我不能开这个头。这会把你拉进来。我的生活像一片沼泽地,我怕你陷进来,就出不去了。“他的父母、墨墨,每个人的痛苦都因他而起,他怎么舍得再把这女孩拉进来?

他含糊的解释和一再的拒绝,让夏戈青心里不是滋味。她对他还太不了解。他还没有完全对自己敞开心扉。自己只能做他生活的旁观者。

“好,那我上楼了。你先休息吧。我做了汤,要是有胃口就喝一些吧。”说完,她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出门。

宋之砚听到关门的声音,无声的叹息。他知道青青的落寞,但没有挽留她。他头痛欲裂,起不了身,没有力气挽留,他更没有办法安慰她。很多事只能深藏在自己心中,不能向别人倾诉。就让那些秘密彻底尘封吧。

第二天早上,宋之砚没有等夏戈青一起去上班,这几天杂志社也积了不少活。他下班要去动画公司,只能趁着早上把这边的设计做完。夏戈青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到刷好的保温桶立在门前,稍稍放心。她没有去敲楼下的门,自己开车出发。

这天夏戈青来了老朋友。不知是不是最近没有睡好,早起头痛得厉害。白着一张脸赶到社里,那人已经自己坐在对面干活了。这几天两人没有太多交流。夏戈青见他一直坚持上班,预料到他身体没有大碍,也就放心了。关于学费的事,既然他要维护自尊,靠自己解决,夏戈青也没有办法帮他。

上午接了几个电话,夏戈青的头疼越来越厉害。一阵阵的犯恶心。她也不知自己来大姨妈时为什么会有这种症状,从来不肚子疼,却只是头疼。看四下无人,她趴在桌子上忍耐。

“青青。”她听到有人叫她。是那人的声音。

抬起头来,宋之砚就在她跟前。

“总编让你和我去摄影棚。走吧!”

夏戈青本不想动弹,可是也不能大庭广众的告诉他自己的大姨妈来了吧!看他的眼神,又不容质疑。只得收拾东西起身。

到了楼下停车位。那人张口:“我来开车。”

夏戈青不明白为什么,但这会正难受,懒得理论,就把车钥匙扔给他。

宋之砚的开车技术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夏戈青闭着眼坐在车上,本是怕恶心呕吐,没想到很快睡着了。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宋之砚正抱着她艰难的上楼。这不是自己家的楼吗?宋之砚本打算上三楼,但到了自己家门前就放弃了。

“之砚,怎么回事?快放我下来。不是去摄影棚吗?”

“你不舒服,一会儿我自己去就行。”那人一边喘着一边说。

“你假装跟主编说要带我去棚里的,对不对?”

“嗯。”宋之砚掏出钥匙开门。把她放进沙发。按着胸口使劲喘息。

“你怎么知道我不舒服?”

“墨墨……告诉过我,你那个的时候…会头痛。你自己…照照镜子,谁都看得出来你不舒服。”

“这个小叛徒!”夏戈青不禁脸红。

宋之砚进了自己房间,拿来一条毯子,把夏戈青仔仔细细的包好。然后进了厨房,竟然冲了一杯红糖水端来。

“好了,乖乖睡觉吧。不用回去上班了。主编那里我去对付。我走了,去棚里。不舒服给我打电话。”说完就要转身出门。

“之砚”夏戈青端着热气腾腾的红糖水,心里哪还有半点埋怨,只剩下惦念:“这几天,你还好吗?”

“嗯,学费凑齐了。我很能干的。”说完孩子似的笑。

“之砚,下班早点回来。我给你做晚饭。”

“不用,你就睡觉好了。”说完他蹲下身:“青青,你要答应我别生病。看到你不舒服,或者墨墨不舒服,我就特别紧张。”看他那神情,的确很紧张。

“嗯。”那人离得这么近,分明是诱/惑。夏戈青紧紧的搂住他,闻他身上的薄荷香气,轻啄他的锁骨:“你说你有多赖皮。自己成天生病,却要求我们承诺不生病。我拿你可怎么办好?”

“我也没辙,只能互相迁就了。”那人在青青怀里闷声说。

墨墨的学费交齐,宋之砚没有再接兼职工作,集中精力在画室里创作。为了凑齐学费的最后两万块,他忍痛出让了一幅自己前几年获得过大奖的得意之作。画廊来取画那天,他站在窗前看着他们把画抬到车上。等车子驶离,他仍伫立在那里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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