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倒是个不错的方式。
戚竹低头，看了看病床上的人。
她才刚刚摆脱了危险，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休养环境。
最好，再温暖一些。
视线向上抬了抬，病床一角的支架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药液。
其中正通过输液管连接到她手上的那一袋，已经少了一大半。
叶萧林被自己人围在中间，却也在观察着戚竹的一举一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知道了他在担心什么。
于是，他开了口：
“这袋输完，要换你手边那袋最小的。”
而后，叶萧林看向了那个神秘男人，说出的话却是给戚竹听的：
“就按他说的办吧，你把她送去龙兴私人医院，他们认识这辆车，会给你开门的。”
戚竹对他口中的医院名十分熟悉，几个小时之前，他才刚刚被拦在门外无法进入。
原来他口中的“咱们那边”，指的是这家医院。
现在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麻烦的问题。
第一就是，他从这里开车到那家医院，需要大概半小时的时间，这期间白思禾需要换液。
这虽然不难，但他还得开车，没办法时刻留意药液什么时候该换。
第二就是，他不认路。
别说是来的时候，他的心思完全没在记路线上，就算是认真记，也很难在没有导航的前提下找到医院的位置。
刚才把车开过来的司机，已经在关车门的时候被杀，再也别想开车了。
他伸着脖子向驾驶室看了一眼，那里也没有导航设备。
想到这些，戚竹无奈地转过头。
还没开口就被叶萧林骂了一句：
“你的腿断了动不了吗？还不快滚！”
他看向车上那个年轻人的目光中全是恨铁不成钢。
这人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刻犯起傻来了？
自己都把医院名告诉他了，还不赶快把车开走，磨蹭什么呢？
这时，他才听见戚竹的声音：
“我不认路。”
叶萧林：……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默默盘算着。
因为是赶着来救人，他带的人不多，算上他自己，也才五个人。
对面的黑衣人是他们的好几倍。
他不假思索地点了一个人的名字：
“童广，你去开车。”
“我不去，让李哥去，他有孩子。”
那个叫童广的年轻人带着满脸的倔强，挺着脊背扬起了头。
“我也不去。”
一时间，四个人为了谁去开车的问题推脱起来。
戚竹看看他们，又看了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却满眼肃杀的黑衣人们。
很明显，叶萧林这一边要多出一丝人情味。
那个童广的年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是四个人中最年轻的一个。
他最终又把视线放回叶萧林身上。
看来，这个人也清楚今晚凶多吉少，在这种情况下，谁去开车，谁就是能活下去的那个。
他一定是个不错的领导，才会有人心甘情愿放弃生还的机会。
四人僵持不下，叶萧林抬起脚把童广从身边踹了出去：
“关车门。”
童广还想回去，被他用眼神制止了动作。
最后，他咬紧牙关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敞开的车后门前，合上了左边一扇。
车内的光打在他脸上，戚竹这才发现他稚嫩的面庞上一片湿润。
童广一声不吭地去关另一扇门。
就在车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上方突然出现一只手，又将门推开。
戚竹从车上跳下来，在自己的卷发上揉了两下，轻轻叹了口气：
“我想了想，万一路上出现什么突发状况，你这个医生不在的话，她还是会很危险。”
“要不，你也一起走吧。”
他说着，走到叶萧林身旁刚刚空缺出的位置上，对那个神秘男人微微一笑。
即使他的表情完全被口罩挡住，对面的人还是黑了脸。
叶萧林却没因为他的好意而表现出任何感激，反而觉得自己的脚痒痒的。
好想把他也踹开，又怕把他骨头踹断了。
这人看起来太过单薄，却偏偏喜欢逞能，自信得过了头。
他不会认为自己愿意多增加一个累赘吧？
他正想把戚竹赶走，余光却瞥见那些黑衣人的目光集中在一处。
他们都在看那个青年，眼神中满是忌惮。
这时，他的敌人开口了：
“你确定要帮他？”
“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你现在把车开走，如果有任何情况都可以联系我。”
戚竹清亮的声音里满是不屑：
“联系你？让你再反过来要挟我吗？”
“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好心，刚才来救人的就不是他而是你了。”
“我是不想掺和你们之间的事，但我更不希望几个小时的抢救前功尽弃。”
叶萧林讶异地挑挑眉，听他们这语气，自己身边的青年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此刻他无比后悔当初撤回白思禾身边的保护。
如果当时没那么做，他就能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不过他也仅仅是惊讶了一瞬，就没再继续思考这些问题。
对面的男人突然笑了一声。
“好，今天就算我输，希望你们下次还有今天这么好的运气。”
说完，他深深地向着车内看了一眼。
那袋药已经见底了，再拖下去，对她是一种伤害。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紧握的左手指缝中，有斑斓的光芒一闪即逝。
对面只有两个人，还不足以让他使出杀手锏。
既然如此，那就先让他们走。
总有一天，他会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
那时，就是他们的死期。
他前脚一走，戚竹第一个转身上了车。
看看头顶，他催促起来：
“别愣着了，快换药！”
经历了刚刚那件事，他对叶萧林也有了些初步了解，最开始见面时的那种紧张感也少了许多。
叶萧林被他一叫，这才发现确实该换药了，于是长腿一迈也进入车内。
车子平稳地在路面行驶，里面却寂静一片。
两人动作统一，齐刷刷地低下头看着劫后余生的白思禾，谁也没开口。
……
白思禾的意识浮浮沉沉，像是在海面上飘。
数不清的画面在脑海中纠缠，像走马灯似的轮流播放。
在现实世界中二十八年的记忆，不论是印象深刻的，还是几乎淡忘的，都清晰地展示了一遍。
她听到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