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三日,微雨。听萱妹说,小苏家新添置了冷风仪,难怪近些天都见不到她…上次去城里,灵器铺里最小的冷风仪也要三十块灵石呢!”

清凉的月光,隔着印满梅花的窗户,匍匐在少女修长的手臂上。秋家姑娘秋璃,似乎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情,嘴角微微扬起,让本来就姣好的脸庞更添一丝娇媚。她拿起桌上的木蛙,掀开背部的盖子,将几粒细碎的灰色灵石丢了进去。片刻之后,木蛙的嘴如莲花般张开,舌头伸长,在空中高速转动,从头顶的扇叶刮来一阵清风。

“二虎哥说我暴敛天物,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秋璃眉头微皱,继续写道:“鹿溪已经被那群不知哪来的野猪占了好几天了,没法上山,真是恼人。要是我们也能像天海叔一样使用灵力,也不至于被一群畜生欺负。还好二虎哥集结了人手,明天就去杀猪,我也得叫上姐妹给他们鼓劲才是。”

写到这里,少女的脑海中泛起一个剑眉星目,高大壮硕的男子模样,白皙的脸不禁泛红。她放下笔,整理起自己垂至腰间,漆黑如墨的长发来。月光躲在窗外窥视,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六月四日。好怕,我真的好怕。”

秋家姑娘抬起笔,心脏怦怦直跳。她的额头沾满汗水,手上战战巍巍,写出来的字也不如以前好看。

“那群畜生,怎生这么皮糙肉厚!?而且连火药也不怕,真是奇怪。那只野猪王,它咬死了徐叔,它咬死了徐叔!”秋璃扔下笔,泪水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偶尔一滴掉下来,将纸页打得湿润。

窗外的月光带着夏天独有的躁动,钻进少女清香萦绕的闺房。她的耳边,全是野猪尖锐的鸣叫。声势十分浩大,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急促、时而缓慢,不像野兽在嚎叫,倒像鬼神在低语。秋璃被吓得哭了出来,父母急忙过来安慰她,叫她不要担心,护卫队已经去村口守卫了。想到白天的惊险,好几次都要被野猪锋利的獠牙撞到,她扑到母亲怀里,哭得更甚。

秋璃擦了擦眼睛,突然想起父母刚刚的话,脸色变得煞白,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父母刚关上门,她立马就从衣柜里摸出一条绳子,一头系在柱子上,一头系在腰上,从二楼滑了下去,往村口急行。

桐鹿村口,护卫队一群精壮汉子正拿着夜明灯,在村口布设各种陷阱。铁丝绳网、巨兽夹、连环鹿角、长矛长枪、业火种、虎骨地刺等等什么都用上了,其中不乏珍贵的灵器。赵二虎和村里其他汉子站在高处,拿着武器严阵以待,做足了猪群袭来的准备。耳边猪鸣不绝,不时刮来几针带有血腥气的风。饶是这些凶神恶煞的汉子,也不禁胆寒。

一个独眼男人嘀咕道:“怎么会有这么难听的叫声?”

他身边的光头男子点头道:“对,我始终觉得怪怪的。你们不觉得有点像…那什么吗?”

他们正说着,远边传来一道清脆又急促的女声。众人连忙望去,发现是一名穿着淡红色纱衣的少女。

“你怎么来了?”赵二虎放下长枪,赶忙迎了上去。

只见秋璃哭得泪光点点,泣不成声,脸上布满了灰土,膝盖血流不止,显然是摔了重重一跤。

他连声安慰:“璃妹,是哥哥的错,哥哥让你流血了。”身边传来村友阵阵笑声,一股得意之情涌上他的心头。赵家是村里为数不多的灵师家庭之一。赵二虎的大哥,在立阳城官府当差,听说修为已达二转。

“你答应我,跟我回去。”秋璃止住泪,坚定地说道。

赵二虎握住她的手腕,酝酿已久的豪言呼之欲出,阵地外忽然跑来一位魁梧青年,神色匆匆,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大力,村里没出问题吧?”护卫队队长王天海急忙地问。

被叫做大力的青年接过同伴递过来的水,口中大呼:“爹,方银火,方银火和金前豹还没从山上下来!”

犹如一颗惊雷炸入众人脑中,连空气都变得沉重。人群中有一个背着弓箭,身披兽皮的中年汉子听后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嘴角渗血,双眼发红。

王天海赶忙过去扶住那汉子,宽慰道:“金哥,阿豹聪明孩子,不会有事的。”汉子却不言语,只是颤抖。

秋璃摆脱赵二虎的手臂,惊得花容失色,抽泣起来。王天海见她知道点什么,急忙询问情况。

秋璃止不住眼泪,说话一顿一咽:“今天…今天下午,银火…银火对我说,他要跟我…跟我打个赌。”

赵二虎双手环胸,打断道:“他一说你就答应?”

秋璃边哭边续:“我当时被野猪吓破了胆,以为他和平常一样在说玩笑话,随口敷衍他的。银火说,他可以设计杀猪,但前提是…前提是…”

说到这里,秋璃脸颊绯红,声音越来越小。联想到这个叫方银火的狗贼平日的所作所为,赵二虎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急躁:“是什么?你快说。”

秋璃欲言又止,柔美的脸庞变得滚烫,最后干脆将头埋在臂间,不说话了。

王天海有些生气,但不好发作,转过身来对众人说:“上山救人,来五个身法好的跟我走。”他一说完,人群中出现此起彼伏的讨论声。赵二虎冷声道:“王叔,村里其他灵师都去护送兽神镜了,村长也远在炎石村请帮手。你一走,我们可守不住。再说,桐鹿山这么大,怎么找?”

有人附和道:“对!只为了救两个人,不应冒这么大的险。”

有人怒声道:“你说这话对得起徐哥吗!?徐哥就是为了救人才…才…”

这人话还没说完,山里的猪鸣声陡然增高,从深山里传出一道震天的大吼,惊得万鸟飞腾,树叶齐刷刷落下。桐鹿村众人被震得心中一凛。

“是那只野猪王!”

“别去,千万别去!”

赵二虎寒声道:“放心金叔,要是豹子有什么三张两短,我一定会找到方银火的尸首,将他挫骨扬灰。”

护卫队陷入死一样的沉默。一时间,耳边只剩下猪鸣与秋璃断断续续的哭声。

“金哥…”王天海为难。二十多年兄弟,他实在不知怎么开口。

那名金姓汉子眼眶发红,双手抱拳,向王天海鞠了一躬,然后径直就往山上走。

“我跟你去!”王大力扔下手中的水壶,却被父亲王天海重重拦住。年长的村人见状都摇了摇头,年轻的更是满脸愤慨:“这方银火,真是一个不要命的狗贼。”

“对,自己不想活就算了,还带上其他人!”

“他就算活着,我也要打断他的腿!”

“算我一个!到时候你们可别拦着我。”

身边的指责声越来越多,秋璃心中充满了酸楚和自责。

她抬起头,想为方银火争辩,可瞧见赵二虎一脸怒容,她又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晚风轻轻,清扬在躁动的山林。不知是不是错觉,山里的猪鸣声居然在越变越小,小到最后连守夜的人都能睡下了。秋璃耷拉着眼睛,强忍着睡意,不时地就往桐鹿山的方向望向一望。

王天海对着漆黑的桐鹿山一声长叹。他已经在这片土地生活了五十多年,却依然觉得那不远处的山峦是那么遥远。

“这次猪群暴动,实在是匪夷所思。这群猪是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只见黑暗之中,一道微弱的光芒一闪而过,骤然而止。王天海心中大喜,急忙唤醒众人,往光源的地方靠去。

赵二虎被秋璃拉起,眼皮还未完全睁开,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几乎寸步难行。他隐隐约约感到背部有血液在往外涌,疼得他牙齿发颤。

秋璃感受到他的不对劲,眼中噙泪:“都是我不好。”

赵二虎轻声道:“璃妹,不是你的错。哼,待我今年开灵后,一定杀光这群畜生,为徐叔报仇。”

赵二虎说到这里,痛得实在太厉害,再也直不起身,趴在地上呻吟起来。

秋璃掀开赵二虎的衣服,只见他雄壮凝实的背上刻着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伤口血肉模糊,有些地方还起了黑痂,脓水从里面溢了出来。秋璃哭得更甚,眼泪滴在赵二虎的伤口上,疼得他目眦尽裂,眼冒金花。

他咬牙道:“好,好妹子,你先涂药。”

秋璃擦了擦眼睛,从同伴手中接过伤药,一下一下地涂抹起来。赵二虎看着她秀美的脸庞心疼地想:“以后要少去几次天香院了。趁着年轻,得早点和她成亲生十个八个儿子才是。”

赵二虎默默打定了注意。正当此时,耳边传来一道熟悉又厌恶的声音:“什么好妹子,比春花院的杏花姑娘还好?”

众人点燃火把,从黑暗中窜出四个人影。一人身背弓箭,是那金姓汉子;另一人虎背熊腰,目光锋利,是二转灵师王天海。剩余的两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身材相差甚大。

村人们都欣喜地朝金姓汉子围了上去。赵二虎感觉到秋璃擦伤药的手开始没有了轻重,气得他浑身一抖,伤口又流出几道脓水来。

“二虎哥,你不要动,伤口会裂开的。”秋璃低声说道。

“啪!”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吓得众人不敢言语。

挨打的是那刚回来的高个瘦子,打人的是护卫队队长王天海。矮个胖子见兄弟被打,怒火难收,大声吼道:“天海叔,你这是干什么啊!?银火哥平定了兽灾,你怎么还打他!?”

“啪!”又是一记耳光。这一次,挨打的是矮个胖子,打人的是他的父亲。金姓汉子瞪了胖子一眼,拉起他就往村内走。瘦子冲胖子点了点头,让他放心。

王天海暗中寻思:“山上的事等会儿再去盘问,此刻还是以批评他为紧。”

王天海组织了下语言,正欲说话,耳边却已经传来瘦子诚恳的道歉声:“知道。我错在不该带豹子上山,把生命当作儿戏。下次不敢了,赵二虎没去春花院。”

王天海的思绪被打断,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这个面对猛兽依旧能凶神恶煞的汉子,一向不擅长说教,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知道错了吗?”“错在哪儿了?”“下次还敢吗?”桐鹿村的年轻人几乎都能背了。

“你放屁!”赵二虎怒火中烧,背部肌肉大动,伤口被震开,疼得他啊啊直叫。

赵二虎的一个小弟想为大哥找回场子,悄无声息地来到方银火背后重重地踢了一脚,怒骂道:“你他*狗眼看人低!我大哥只去天香院,春花院是什么玩意儿,也配得上我大哥?!”

这话说完,村口不知为何变得鸦雀无声,连山里聒噪的猪鸣也不见了。赵二虎又羞又气,连忙起身,向一脸惨白,全无血色的秋璃解释道:“璃妹,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秋璃心神大乱,哪还听得进去。她将手臂上赵二虎送的镯子和扳指重重地扔在地上,边哭边往村内跑。方银火见势不妙,喝了一声:“璃妹,我陪你洗手去。”说完撒腿狂奔,唯恐被逮住一顿恶打。临走前,他还假装没看见,踩了赵二虎一脚。

“天海叔!提醒大伙儿,不要喝鹿溪里的水,先从井里打。”

王天海有些莫名其妙。有人提议要把方银火抓回来问个清楚,他摇头道:“今天先让他休息吧,已经没有猪叫了。来几个人,跟我上山看看去。”

王天海说完,护卫队一分为二,有的上山,有的回村。几个年轻人扶住赵二虎往村里走,脸色都十分难看。

有一猴脸瘦子问:“大哥,要不要去收拾一下方狗,他欺人太甚!”

赵二虎皱着眉头,咬牙道:“先不急。要是兽灾未解,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其他人连连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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