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和尚不理解为什么宋终,可以完整的说出他师父生前曾经说过的话。

甚至,连抑扬顿挫的语气都如出一辙,让帅和尚好像再次看到自己的师父一样。

不仅如此。

接下来宋终的话,让帅和尚涨红了自己那张俏脸。

“我说,你们欢喜寺起法号这么随意吗?”

“你……法号名缘?”

“看起来……好像也像那么个回事儿……”

宋终上下打量着帅和尚的脸蛋,不由得笑出声来。

名缘和尚被宋终的笑声,揶揄的小脸儿一阵红一阵白,不由得反驳道。

“你懂什么!这是师父,说我和他的名欲之道有缘……”

名缘和尚的反驳声十分软弱无力,反而引得宋终的笑声越来越响亮。

面对宋终的大笑,他很快就放弃了纠正宋终的想法。

“……你能笑的收敛一点儿吗?还有,为什么你突然好像知道了一切一样?!”

虽然名缘和尚极为讨厌宋终的笑声。

但是他现在更好奇为什么宋终,能在瞬间就对他和他的师父了如指掌。

明明在几分钟之前,宋终还根本不理解自己对矿工的所作所为。

看着眼巴巴好奇的名缘和尚,宋终高深莫测的一笑。

“秘密。”

在名缘和尚把牙咬的“咯吱”作响的同时,宋终的眼皮垂了垂。

真正的原因,则很简单。

因为宋终通过与名缘和尚的对视,再次触发了自己双眼中的“死亡回放”。

而那“死亡回放”的时间节点,也正是名缘和尚和他师父生前的最后一夜!

在那一幅血色的画面中。

宋终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到了容貌分毫未改的名缘和尚,以及他身边瘦小的老僧。

并且,随着视角的推进,宋终逐渐沉浸在这次的血色画面中。

因为画面中发生的事情,简直是将宋终对欢喜寺的猜测,全部打破!

而一切一切的最开始,则就是刚刚宋终模仿的老僧的那句话——

“我可以是这世间,唯一的佛敌……”

“所以啊,我的顽徒儿,你要记住我们的使命。”

“哪怕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你痛苦终生,你也要永远记住我们的使命。”

老僧苍老的声音响起,传进了名缘和尚的耳朵里。

此刻,他们师徒二人正缓步前行在一处郊野的山林中。

只是面对师父的教诲,名缘和尚依旧是一副不着调的模样,掏了掏耳屎又弹了弹手指。

“师父,不用每次出来都嘱咐我一遍。”

“这样显得很中二好吗?”

“况且这次咱们师徒能不能找到欢喜寺的山门,还不知道呢……”

“那你也得记住。”

走在名缘和尚前边的老僧也没回头,只是以十分温和的语气,劝诫着身后的名缘。

“因为这次找不到,还有下次,下次找不到,一定会接着找。”

“直到找到欢喜寺的山门为止,直到我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后你扛过为师的担子。”

随着老僧温和的话语,师徒二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闷。

直到又在山林中缓行了一会儿,名缘和尚有些闷闷不乐的语气,打破了沉默。

“师父,欢喜寺既然都已经对你们这样的新进僧众隐瞒行踪了,我们真的能找到吗?”

“要不然,我们换一种实现宏愿的方式呢?”

“名扬世间,也不一定非要……牺牲自己,对吧师父?”

老僧听到这句话才转过身来,露出了他的面容。

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可是无论再深的风霜,都好像冻不僵硬他脸上的柔和。

那双天生的虎眼始终眯着温柔的弧度,让人根本生不起怀疑的心思。

尤其是一副整齐束成辫子的胡子,永远安安静静的妥帖在他胸前。

或许只有这样的面容,才配得上他一直温和的声音。

“痴儿,宏愿就是宏愿,哪里有别的方式实现?”

“你所看见的变化都是虚妄,唯有唯一的路,才能达到宏愿的终点。”

“况且为师的宏愿又岂止这一世?”

“为师要世世代代的人,都记得为师的所作所为,感念为师的恩德。”

“这才是真正的名欲僧,这才是真正要追求的功名利禄。”

老僧的语气非常的平淡,好像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是也只有名缘和尚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要践行一种怎样伟大的功业。

那是确实足以万代人颂扬的功业!

只是代价,有些过于沉重了。

老僧转身继续走着,温和的声音却没有停下。

“……快了,欢喜寺对新僧众隐匿踪迹,就是因为寺中首座,得到了欢喜天关于佛敌的预言。”m.

“他们的踪迹越是莫测,就代表他们越是害怕。”

“而他们越害怕……”

老僧说着,低下的头颅上,眯着的虎眼大了大。

但是终究没有完全睁开,让人窥探不得其中的锋芒。

“他们越害怕,我们才越是要迫近他们。”

“因为现在和新僧众隔离的欢喜寺,正是最适合完成为师宏愿的欢喜寺。”

这一句话说完,老僧再没说任何话。

而名缘和尚,也没有寻找什么话头。

因为他知道自家师父,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

师徒二人继续走着,而血色画面也一直紧紧锁定着那二人的步伐。

直到血色画面中,充斥着淡淡奇异的“檀香”。

直到顺着奇异的“檀香”,名缘和尚与老僧走到了一处隐秘的山寺前。

听着寺中隐隐作响的靡靡之音,老僧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既像狡黠的恶虎,又如同绽放的春风。

“痴儿,找到了。”

紧随在老僧身后的名缘却鼻头一酸,不舍的情绪透过血色画面,传递到了宋终的心头。

“梆,梆,梆。”

老僧细而长的手,在欢喜寺紧闭的大门上敲动。

紧接着大门掩开一条缝隙,只能从缝中看到一双来自知客僧警惕的眼睛。

老僧见状也不在意,双手合十一礼。

“贫僧名寂,前来拜山。”

缝隙中的双眼,在听到老僧的自报名号之后,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随即,以更警惕和凶恶的眼神,死死盯着名寂老僧。

“未曾听闻过名寂法师的名号,可是新僧?”

“……首座有令,山门已闭,新僧不入,还请法师见谅。”

“我知。”

名寂老僧微微一笑,却又继续说了一句。

“师兄可知,贫僧此来为何?”

知客僧想要关门的手,突然停住。

名寂老僧的声音好像有一种魔力,既威严又温和,并且撩拨着知客僧的好奇心。

就像欢喜寺修为最高深的首座,在谆谆讲法一样。

不得不承认。

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

哪怕他讲的话十分简单,也让人觉得蕴含着莫大的智慧。

就算他骂了一句“他妈的”,别人都会由衷的想要探索妈妈的秘密,并且对这个秘密持有敬畏之心。

这是妖人,也是圣贤。

所以有些话你听着很胡扯,很搞笑。

其实可能只是因为讲话的人,修为还没达到高深,能够讲这样话。

名寂老僧,就是修为妖孽的那一小撮。

他的话让知客僧不得不停下自己的动作,倾听他的话语,甚至下意识的问道。

“法师来此为何?”

名寂老僧笑了。

笑得很温和,又笑得很肆意。

一直眯着的虎目突然圆睁,如金刚怒目又似乎魔王俯瞰。

配合他脸上的笑容,却有一种妖异的美感,摄住了知客僧的目光。

你没办法形容他现在脸上的表情,就像你没办法形容半佛半魔的大恐怖。

而从名寂老僧口中缓缓吐出的字,也如同梵音撞钟一样,一下下撞响了整座欢喜寺!

“我来?”

“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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