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挨完一顿饱揍,剑意是没悟出半点。

嘉年唏嘘不已,难得有些愁绪,主动买了一壶酒,到白鹿岛边缘迎着海风,借酒消愁。

自己难道真没有练剑天赋?

明月皎皎,星斗满天。

嘉年喝了口酒,一阵龇牙咧嘴,好歹没吐出来。

果然不该为了一时冲动去花钱。

嘉年手扶栏杆,嗅着海水的湿气,舒服的眯起眼。

果然,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平静下来。

在距离他四十丈远的地方有三个人,同样是靠在栏杆旁,出门散心。

其中一个老道瞥了眼嘉年,像是嵌在一张松树皮上的两颗黑珠子似的眼睛转了转,苍白的嘴唇咧出一抹冷笑。

真是冤家路窄啊,没想到能在这儿碰上。

老道左边是一个年轻俊俏的公子。

他察觉到老道的表情,看了眼嘉年,笑问道:“认识?”

“小有恩怨。”老道抬抬下巴,道:“就是他杀了槲生。”

槲生是蛇首山的那条蟒蛇,老道是梁梦国的国师,李弼。

他得到命令离开梁梦国后,就以谋士的身份辅佐身旁的这位公子哥,大陵王朝的子孙,刘婴。

刘婴惊咦一声,眯起眼瞅向嘉年,咧咧嘴笑了出来,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

“这么大仇,不得去问候一下。”

槲生原本是他们所圈养的一枚棋子,待他稳固住金丹境界后,李弼就会在安排他在某条早已选定的大渎再次走江化蛟。

到时候李弼会用上某些手段,驱使他暗中吃掉梁梦国皇室张家的龙气,最后在某个时刻,把他献祭给某个超然存在当补品。

可这些辛苦谋划,都被嘉年一把大火烧成了灰。

近来偶尔想起,李弼都恨不得把嘉年一手捏碎。

他看着不远处那个坏他好事的狗杂种眯起眼。

报仇解恨就在眼前。

与二人同行的中年道士淡淡说道:“不要节外生枝。我只负责保护你们安全,找茬我可不奉陪。”

他斜了眼嘉年,稍稍惊讶。

一个观海境的小家伙,竟然挨过归神境剑修一剑还没死,那些新伤是元婴剑修砍的?

他也是剑修,对于剑修造成的伤十分敏锐。

刘婴笑道:“金丹都不到的蝼蚁,能翻起什么大浪,司徒前辈的提醒未免杞人忧天了。”

司徒长隆说:“我是怕你们不仅没能打杀了他,反而招来他身后的某些人。事后你们再让我解决麻烦,可就不是先前谈妥的价了。”

李弼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吐出一口气,道:“不着急,先办正事,山上恩怨,来日方长。”

既然两位护道人都这么说,刘婴也只能作罢。

他再次瞧了嘉年一眼,记下这个人。

三人望向海面,白鹿岛就要飞到某片海域。

刘婴问道:“李先生,你真的有把握能成事?”

李弼拂尘一摆,道:“天底下就没有完全有把握的事,我只能说有赌一赌的可能。”

他笑道:“现在反悔也行,反正我们还没离岛,就当顺路走一趟俱卢洲。”

司徒长隆补了一句:“不论你是不是要反悔,订金可不会退。”

刘婴苦笑道:“成不成功我没报太大期望,至少别一个没谈拢,咱们几个都得交待在那里。”

按照李弼告诉他的某个传闻,自己这种龙子龙孙,是对方最好的补品之一。

李弼指着司徒长隆说道:“有司徒先生在,绝不会让殿下葬身海底。”

刘婴重重一拍栏杆,下定决心,“好,有劳二位先生陪我走这一回!”

李弼轻笑,一挥拂尘,三人化作三道流星落下,悄然破开白鹿岛的阵法,坠入海底。

行到一片水域时,白鹿岛速度忽然放慢。

岛上的乘客三三两两结伴成群,靠近岛边,像是在寻找、等待什么一样朝下面望去。

五云与清秋也来了。

他俩看见嘉年直接走过来。

嘉年一手拎着酒壶的样子立即引起清秋的注意。

她打趣道:“小男孩儿终于像个男人一样,喝上酒了。”

嘉年递过酒壶,说道:“你喝不?”

清秋嫌弃道:“谁要你喝过的。”

嘉年说:“二十两银子一壶呢。”

清秋扶额,还是山下的酒水。

撤回前言,小男孩儿还没长大。

五云伸长脖子,手臂撑着栏杆,大半个身子探到外面,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望向浮动的海水。

嘉年问道:“找什么呢?”

清秋说:“你不知道?”

“啥呀?”

清秋恍然:“忘了你最近总在屋里,自然没听说过。”

“所以说是啥?”

五云缩回身体,说道:“真龙啊。”

“……啊?”

这是一件白鹿岛上人尽皆知的事。

在这片海域下方万丈之处,有一座上古龙宫,龙宫内住着一位道龄以万载计算的真龙。

真龙不常现世,每隔千年或者几百年,就会抬眼一次,看看世间。

到岛边上的人,都是为了有机会能一睹真龙的真颜。

嘉年嘴角抽了抽。

“明显是忽悠人的噱头你们也信。”

商家的惯用手段,言之凿凿的说某某地有什么什么,用来哄骗外地人,好推销货物。

清秋说:“我爹说有,一千年前还见过一次。”

嘉年说:“就算真有,也不一定会在今夜出现,何必白费力气。”

他对五云说:“你不是会算卦么,算一卦。”

五云说:“我就是算过才过来,潜龙在渊,低头见喜,上上大吉!”

嘉年看了眼风平浪静的海面,嘲讽道:“算错了吧。”

五云说:“不可能,应该是还没到时候,或者位置不对,抑或是……”

他视线转向嘉年。

嘉年眉头一挑,“关我什么事儿!”

五云说:“你运道不好,影响到我了。”

嘉年骂道:“那你就滚蛋!别打扰老子赏景!”

你他娘的是特意来气我的?

五云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满嘴粗话,有辱斯文,臭不可闻臭不可闻。”

嘉年抬腿一脚踢向五云屁股,五云向前一跳,飞身越过栏杆,脚踩虚空,如履平地,两只大袖子摇晃的起飞。

清秋见两人互动,觉得十分有趣。

她拍拍嘉年肩膀,一脸同情道:“别泄气,努努力还是能改好。”

“要你管!”嘉年作凶神恶煞状。

清秋假装被吓到,娇笑跑远,狡黠的身姿如同一只欢快飞舞的燕子,笑声如被晚风送来的铃音。

嘉年瞪着来坏他心情的两个讨人嫌,本来还有点发愁的情绪消失的一干二净。

五云与清秋落到岛边沙滩。

五云回首望了眼,说道:“看来心情好点了。”

清秋坐在白沙上,一双白嫩小脚陷入沙子里,粉色的指甲上泛着光。

她掌心托着下巴撇嘴道:“他都没正经学过剑,就想凭几个月的功夫凝聚剑意,也太狂妄了。”

她摇晃小手,挥舞起一根随手捡来的柳条,一遍遍抽在地上,扬起沙子。

“太心高气傲,不是好事。”

五云说:“你认为那是心高气傲?我怎么看着倒像是在拼命追赶。”

强敌一个接一个的出现,每次都是勉强逃脱。

嘉年深知不能再这样下去,因为好运总有一天会用完。

如今他手里没了上品大符,为了不再被逼入绝境,必须变得更强。

“就是那个。”清秋捻动柳条,淡淡的说:“心里有个高远目标是好事,但路总要一步步走。因为进度没达到心中预期,就心生失望,这不是狂妄是什么?同样的路,你以为旁人付出了多少心血,走了多久啊。”

五云问道:“这些话你刚才怎么不说?”

清秋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不直言安慰?”

五云清秋相觑苦笑。

开不了口啊。

你怎么能跟一个没有退路的人说,让他跑慢点。

五云能看到,嘉年的命格正一步步偏移向不好的地方,是他心境中的化外天魔作祟?

听嘉年说,凤溪城之后已经很久没听到那东西的声音了。

五云可不会乐观的认为是那家伙消失了,嘉年自然也不会信。

他有种预感,那头天魔肯定在暗中谋划些什么对嘉年不利的事情。

这个时候,当然是手段越多越好。

清秋站起身,拍拍衣裙上的沙子,十指交缠背在身后,背影纤细如一株杨柳。

“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偏要在一条路上死脑筋,他的长处不在于练剑吧。”

……

……

白鹿岛足够大,就算飘得再慢,一个时辰也该离开那片海域。

没见到真龙,特意来到岛边寻找的人失望不已。

嘉年缓慢的喝着酒,喝一口缓一会儿,逐渐变得适应了这股酒味儿。

前方海面上出现七十二座海岛,岛上高山流水,有百川归海之奇景,壮丽卓绝。

嘉年脑海中想起儒家圣贤的两句话。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

他神色有些恍惚。

大江东去逝水,海水可有丝毫增减?

以无形之躯,容纳有形万物,四时轮转,山海迁移,天地间却无真正消长。

嘉年有所感悟,体内水府窍穴潮涌潮落,云蒸霞蔚,变幻万千。

他抬头仰望,万千星斗垂入海中。

在远方天与海的交界处,如雾的光模糊了界限,上下浑然一体。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忽然间,夜空中下起了一场细雨,万千银丝垂落人间。

小小雨点落在汪洋中,漾开圈圈涟漪。

嘉年的观海境,圆满了。

就在这时,一道冷电撕裂夜空落入海里,如点亮一座遥远的灯塔,照映出海面下某个庞然大物的影子。

那是一条缓慢游弋的山脉,轮廓比白鹿岛还要大上一倍!

有人惊呼出声,是那位万载道龄的真龙苏醒,看向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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