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彪悍的姑娘与胡扯的姑娘

与二人分别之后,嘉年继续去往南方。

南齐尚武,国风彪悍。所以即便是城内大街之上,都经常能够看到江湖游侠纵马狂奔过街道的场景。

嘉年头戴斗笠走在路边,后边嗒嗒嗒嗒,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马蹄声。

是一名红衣劲装女子,挎刀骑马而过,街道两边的人群匆匆让开。

忽然,前面的一条十字街口,走出来一顶轿子。

二者相临极近,已经来不及躲闪。

女侠双腿一蹬,纵身一跃,使出一招漂亮的燕子三抄水轻功,跃过轿顶,潇洒落地。

但她那匹红鬃马,却没这样的本事,与那顶轿子撞了个结实。

轿子里的人与抬轿子的人,一起摔了个人仰马翻,周围一阵鸡飞狗跳。

一个身穿蓝色锦缎绵杉,脖子上围着段狐裘的胖子从轿子里摔了出来,哎呦哎呦的被家丁扶起。

他大骂道:“是哪个狗日的不长眼,敢撞本知府!”

原来还是个知府大人。

周围的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嘉年看个热闹,伸头望去。

这位官老爷的膘,养得真好。

刚刚还打算道个歉的女侠,听到这番话后黛眉一皱,换成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那头肥猪,你骂什么呢?”

知府老爷见是一小娘们,而且这个小娘们长得还不赖,眼睛顿时一亮,可听到她的话,又脸色一沉。

路人中有不少人都摇头叹息,承洲谁不知道知府大人最恨别人拿他的身材说事儿。

这小丫头,恐怕要去班房里吃苦头了。

知府大人扶了扶头顶的网巾和玉簪,额头上掠过一抹阴霾。

“小丫头,本府大人有大量,本不想跟你一般计较,可你这婆娘太缺家教。假如我今日饶了你,你定然不知利害,还会再犯。所以……”

“所以你想替我家大人,好好管教管教我?”红衣姑娘神色轻蔑地接了下去。

知府大人昂头道:“不错。”

姑娘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哂笑道:“一个从四品的知府而已,雁荡河里的王八都不比你这号人少吧,还敢大言不惭,想要替我家人管教。”

姑娘说:“本姑娘本来是想给你道个歉,可一见你这副鸟样,又觉得啐你一口都玷污了我的唾沫。你现在要是肯打烂自己的牙,我可以当你没说过刚才那些话,放了你。”

知府大人目光阴狠,厉声道:“反了反了,一个街头悍妇居然敢当街辱骂朝廷命官,这要是不狠狠责罚,朝廷的脸面何在,朝廷的体统何在!来人,给我拿下!”

抬轿子的护卫抽起棍棒扑向姑娘。

可他们明显低估了姑娘的手段,不过几个回合就都被姑娘给打趴下。

然后她提着刀,一步步走向知府。

知府大人吓得脸色苍白,以为她要当街行凶,连忙后退,一不小心踩到了个躺下装死的家丁,被绊倒。

没等他爬起来,姑娘的刀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

姑娘冷笑道:“告诉你,本姑娘的爹是亲勋翊卫羽林郎将兼上骑都尉方晓田,论官职,不比你小。再说,朝廷的脸面跟体统,是武将们一拳一脚从外国挣回来的!跟你这种躲在后方吃的发福的硕鼠没有任何关系!”

嘉年想了想。

知府是从四品,属于地方大员,而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是正五品,属于京官,理论上来说,姑娘的爹要比知府大人低一阶。

但是京官又比地方官大,而且羽林郎将又属于皇家的近臣,是皇宫门里的官。

加之南齐武将地位要比文官高上一头,就算差了四品,只要武将不想下马,就可以不必跪拜。

方才还可怜姑娘的路人们,这会儿又转了口风,幸灾乐祸的看着知府。

知府大人怕是要吃苦头喽。

听了姑娘的话,知府大人脸色从发白到酱红,再到铁青,然后又变成万念俱灰。

他努力堆起笑脸,道:“小的不知小姐是方大人的女儿,故而言语之中才多有冒犯,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

方塘荷冷笑道:“这会儿知道服软,晚了。我刚才是怎么说的来着。”

她低下头,满脸杀气。

嘉年一眼看出,这个姑娘,是杀过人的。

知府大人咬紧牙关,道:“只要我照办,小姐就不怪罪我?”

方塘荷眯起眼不说话,只是放开了架在他脖子顶上的刀。

知府大人捡起一根家丁的木棍放到嘴里,用牙咬住,然后狠狠一别。

一道浓稠的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射出来,洒在清扫干净的石板上,慢慢结冰。

他丢掉木棍,用手托着几颗烂牙,捧过头顶,低头含糊道:“小姐,这样就可以了吧。”

方塘荷嫌弃的看了一眼,转过脸道:“刚才打我的那几个家丁,一人剁下来一只手,我就不追究了。”

“是。”知府抬起脸,满眼阴狠的喊道:“还装什么死,没听到小姐的话吗?”

几名家丁手起刀落,各自砍下一条手臂。

方塘荷冷哼一声,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

她骑在马上,淡淡道:“以后出门别这么嚣张,南齐的武人,可都不像我一样,这么好说话。”

知府一直低着头,直到方塘荷彻底消失,才脱力一般坐倒,被几名家丁搀扶起来带走。

没了热闹可看,周围人也散去。

对他们来说,像这种事极为稀松平常,顶多就是茶余饭后的一趣÷阁谈资。

南齐以武开国,以武立国,每年朝堂之上,被武将打死的死谏文臣都有好几个,区区一个知府跟他们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嘉年压了压斗笠,微微一叹。

不巧,他这声叹息被旁边某人听到。

那人问道:“兄台也有同感?”

“啊?”嘉年转过头。

旁边是一张俊美如画的脸。

她皮肤晶莹光滑如同名贵瓷器,黛眉浅浅而修长,一双明眸含情凝睇,桃面薄施粉黛,朱唇上挑,似笑非笑,无不让人心摇神拽。

更让人耳目一新的是,她唇边那一圈浅浅的胡子……

嘉年问道:“姑娘是在与我说话?”

姑娘眼含嗔怒道:“你眼睛瞎了,我哪里是个姑娘,我是男的!”

她挺了挺平板似的胸膛,一身长衫男装,头戴小冠,大冷的天里,腰间还别了把折扇……

嘉年道:“你说是就是吧。”

他娘的,这是哪家小姐看江湖演义魔怔了,以为换身衣服,粘上胡子,就能扮成男人?

你太瞧不起人了吧!

别人可能会被忽悠过去,可嘉年好歹还是个修道之人。

是不是男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再说嘉年曾跟五云一路同行,有那么个堪称妖孽的男人珠玉在前,嘉年很难相信,这世上会有比五云更好看的男人。

他懒得跟这位可能是大家小姐出身的人多做交流,径直往前。

没想到那家伙又追了上来。

“兄台,等等,你还没回答我呢!”

她伸出手,差点碰到嘉年背着的剑匣,被嘉年轻轻一晃给甩开。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不好意思的笑笑。

“兄台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呢,我方才见你微微一叹,正好我的心中也有些感慨,所以才有此一问。”

嘉年说道:“你不用问了,咱俩想的肯定不一样。”

她说道:“南齐以武立国,却不能以武治国。朝廷养的这些武将如此彪悍,若不再加以整治,定会成为祸患。这是我心中所想,兄台难道不是?”

嘉年道:“我想的是兜里银子不够,下顿吃不上酒肉,正发愁。”

还挺押韵?

姑娘一呆,然后万分钦佩道:“兄台快人快语,所言所想,直指万民所思,不才在下,佩服佩服。”

“你扯淡吧。”嘉年道。

姑娘正色道:“天下万民所思为何?不过就是温饱二字。古人云:一箪一瓢,不改其乐。但那是圣人的高度,如果条件允许,谁不想吃的好些,住的好些。所以对天下百姓来说,除了两餐温饱之外,更多所求就是想吃上酒肉,就能吃上酒肉。可天下有多少户人家连这点都做不到。做不到,还想,不就发愁么?”ŴŴŴ.BiQuGe.

话说到这个份上,连嘉年都忍不住想为她鼓掌了。

“你不去当个说书的,真挺可惜。”

“嘿嘿嘿嘿,哪里哪里,小弟也不过是顺着兄台的话随便说了说。”姑娘挠头,做出一副憨厚的样子。

嘉年道:“别再跟着我了,像你这种随便非议朝廷之事的人,说不定哪天就被砍头,到时候可别带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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