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10点钟时,三人在永安县小酒店里略作休整,12点时赵叔开着早就让人安排好的私家车驶入茶庐镇。

有的城市经过岁月的打磨,价值非但不减,反而摇身一变成为文化古城。

而有的则在时间的消磨下任由它破败,近几年洪涝频发,茶庐十年间已经被淹了四次。

小镇上的路没有经过修缮,到处都是坑洼,垃圾桶堆到路边有段时间了,无人打理,倒了好几个。十月份的天气竟然依旧闷热,各种小飞虫在腐烂的垃圾上闹的不亦乐乎。

李雀心神色平淡,没有多少抵触情绪。她熟悉这片土地,熟悉这里腐烂的味道和腐朽的风俗。

今天镇上的人不多,也是这个时间挑的好,大中午天气闷热,除了那几棵大槐树下还有一些老人摇着蒲扇乘凉外,大多数人都还在家吹风扇。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有雨,怪不得天气如此。

越野车内的空调本来开得很低,自进入茶庐开始赵叔就慢慢的开始调高,生怕两个小主人下车时一时适应不了。只是一辆普通的越野,可从镇居民面前驶过时依旧吸引了绝对的注意力,几位大妈当即就展开了话题,咧着嘴姿态相当不雅的聊着。

还没到,需要穿过这个镇到达镇南边的小山村。那个村甚至都没有名字,大家都很随意的叫它“后山那个村”。进村后道路更崎岖了,一个越野都让人担惊受怕,更何况是那些小轿车。

村子很小,距离茶庐镇也很近。近几年洪水频发,原来的土屋都已经塌陷了,大部分的居民都在工厂里住。最后的落脚点是一个破旧的花篮作坊,墙根上满是脱落的墙体碎屑,一个大牌子歪歪扭扭的斜在栅栏门边,上面“李家篮子”四个字写的很漂亮,那字迹太熟了,娟秀中带着几分刚劲,妥妥的“李雀心字体”,微生容眠的作业本上全是这样的。

一下车就是满鞋底的泥,热浪卷着浓郁的花香铺天盖地,赵叔当即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一声有些豪放,有几个黑黢黢的小孩探头探脑,大喊着爹娘。

很快,几个穿着布鞋的大娘嗑着瓜子探出头来,对着他们的车好一通指指点点。

赵叔给两个小主人开了门,微生容眠虽说不如那些贵公子般娇生惯养,可这样的落差实在为难他。比如这刚走几步就溅上泥的白鞋,热风中浓郁过头的花香……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开始眉头蹙了蹙,现下又是神色平淡。接过赵叔给的遮阳伞,他撑着走到另外一边接她下来。他什么都忍,不过看见她同样干净的鞋子沾染上泥后,微生容眠就开始不舒服。

“呀!”那边大妈们炸了锅。

“那是不是李雪华家的女娃儿哩!”

“哎呦李雪华!……缸子你快喊恁娘去!恁家女娃儿回来哩!”

带着浓浓的家乡口音,吆喝声顿时响彻整个小作坊。不等李雀心进门,里面早就围了一圈人。赤脚的小孩,光膀子的男人,围着花头巾的女人……

A城虽算不上一线城市,可跟这相比简直就是皇宫大院。微生容眠深刻的懂了她最开始的唯唯诺诺,这天翻地覆般的转变饶是他都难以适应,更何况一个小姑娘。

“是雪华家女娃儿不?”一个抱小孩的女人探头高声问。

才两个月,不至于认不出来。他们对李雀心绝对不陌生,这番询问更像是哗众取宠,这里所有人对她的到来更多地是抱有一种看热闹的心态。

“三姑,我是雀心。”李雀心有几分热情。

人群里爆发了一小阵讨论,眼神都不怎么善意。

微生容眠做好了看戏的准备,他这次冒着刺激李雀心的风险陪她过来,说到底不也是为了看戏吗?从头看到尾,他不想做个稀里糊涂的过客,既然决定看到结局,他也一定要强行参与开头。

他一言不发,只顾给她打伞。若不是这容貌气质放在那里,那姿态倒真像个撑伞的仆从。

其实绝大多数人还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子,因着这身高差距,为她撑伞时倾斜的弧度很大,把他大半张脸都遮了起来。

“天爷哩这小二变城里人了就是不一样哈!”

人越来越多,有几个年纪跟李雀心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也赶着过来,她们的头上满是汗水,像是不远千里奔赴而来,只为一个“李雀心回来了”的传闻。

“是哩瞧着就不一样,还知道来看她婶儿……”

“人哪里是来看她婶儿,是给恁姐姐上坟来了吧?”

女人们毫不顾忌的笑着,谈着,李雀心也笑。只是那笑容分明是傻的,连半分苦涩都没有。

“个死丫头恁还舍得回来哈!”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高喊着,相比起来她的穿着要比这里所有的女人要好很多,虽说搭配全乱了套,什么花里胡哨的令人不忍直视,可那料子一看就是全新的。

冲出来时她还扔出来了个篮子,李雀心从听见她的声音起下意识就是一缩,微生容眠没动,因为那篮子很明显就扔歪了,连边都没擦着。

本来暗黄的皮肤上抹了一层厚厚的粉底,丹凤眼,大红唇,怎么醒目怎么打扮。瞪李雀心时,那目光简直就是要恨不得剜她。

“婶婶……”李雀心怯怯的叫,手指又不自觉的绞着。

“给我过来!”李雪华咬牙切齿的吼她,仿佛李雀心真是做了什么罪恶滔天的错事。

李雀心非但没过去,反而是往身边人身上紧紧靠去。

李雪华勃然大怒,以有些滑稽的姿势转了圈,最后看到了墙角的一把破扫帚,她拾起来就往李雀心身上抽去……

众人看热闹,都是一副喜闻乐见的模样。

“哥哥!”李雀心忙躲到他另外一边。

那笤帚落下,砸在了伞上;李雪华变向又去抽她,结果还是抽在了伞上……来回数下,少年手中的伞都将她保护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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