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我们通过自己的眼睛来看待事物,同时,又被眼睛所限制对事物的观察。当我们习惯把眼睛所看到当作真实。就会察觉,视线所观察都会受到我们每个人视野限制,就算同样东西。

描述不同,事物也变得不同。

当我们摆脱自己观点的限制,站在别人的角度重新看待同样事物。

就发现,原来事实并不像自已所看到,所想象那般。

安逸站在茅庐外,她看到蓝神乐拿起公主的灵位,他瞥见上面写凌霜降三个字,他眼神说不出的温柔。

许久后。

他摸着灵位牌公主凌霜降的名字,眼神忽然又变得冰冷寒凉。

“为何要把他生下来?

你明知道,把他生下来,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微微瞥一眼躺在床榻上小世子,婴儿睁着一双纯净眼眸,有些呆呆的望着他,蓝神乐眉宇微蹙,却不想被小世子抓着衣袖,他毫不留情的甩开小世子的伸手,冷然的视线瞥婴儿,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蓝神乐说话的语气,显得分外苍凉,好似忽然间他已经老了十岁。

安逸站在草庐梦外,她望着小世子脖子,上面原本泛着青色的淤青已经被温和草药仔细包裹,出自手法细腻又仁心仁术神医方清渺。

而安逸不自觉想起之前,方清渺所说诡异的话,眼前的场景似乎得到验证,方清渺指着小世子,问她,他,是谁的孩子?

小世子,他不是蓝神乐的孩子,虽然,蓝神乐是名义上的驸马,他娶了身份高贵的公主。

当真相揭露时候,总显得分外凉薄。

一个男人在察觉妻子背叛,不忍杀掉孽障的事实。

为什么蓝神乐没有下手,把屈辱解决掉?

方清渺说。

因为,他是一个君子。

安逸想,方清渺真的很了解他,比起孩子是无辜的那种冠冕堂皇,对当事人来说‘孩子是无辜的’只是外人置之事外的借口。

只是这件耻辱的事情没有发生在‘说孩子是无辜的’那个人身上,却恰好,发生在蓝神乐这个倒霉鬼身上。

而无辜的人,是他才对。

蓝神乐很恨那个孩子,这是事实。

这个孩子不是他与公主所出,是他的耻辱。他却杀不了孩子,因为他是一个君子,有他道德底线,宁可不断在自我怨恨中自虐。

她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虽然凌霜降已经死了,但作为她曾经的好友,安逸还是不自觉的维护公主的名声。

“蓝神乐,别把自己说的如此无辜。

解剖一下你自己对公主的感情,你为何不断叫她公主,而不是凌霜降?

因为,公主是一个,象征。

她拥有风凌大陆最贵的身份、最富裕财富、又是绝色美人。

她,是一个男人可以得到,满足你内心虚荣最好的妻子人选。

她是一匹完美的丝绸,这匹丝绸只是偶尔沾染些尘埃。你是她的夫君,除了责难就没有其他选择?”

安逸理智的剖析,她走进茅庐,直言不讳的说道。

“小丫头,你有比在下我,又能尚到哪里去?

你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就跟在萧皓月身边,等到孵化出来,就立刻来找他,为何?

动物,会把第一眼看到的活物当做自己的‘妈妈’,你把萧皓月当作是父亲还是母亲?”

蓝神乐面带讥笑,他缓缓陈述。

人在面对自身感情总显得过于盲目,而当第三个旁人,来解剖我们的感情,显得如此凉薄,也分外真实。

蓝神乐与安逸彼此,都伶牙俐齿,又擅长戳穿对方的伪装。

“公主只是蓝神乐你虚荣的*,所折射出一抹完美幻像。

她唯一能有资格,站在风凌大陆第一才俊,你身边,与之并肩的女子。

满足男人虚伪荣誉的一面铜镜,镜子里幻想瞬息即逝,偶尔折射出微不足道的一个映象,天明便会消失在迷雾中。

而现在,镜子却碎了。”

安逸无情的揭开,蓝神乐的伤疤。

“萧皓月只是安逸你,逃避成人世界的一个完美假象。

蛋是你的童年,童年时代总渴望一个安全纯净的世界。

他是你见到的第一个人,你很需要把他放在自己同盟位置,借由他的力量,来掩饰你对未知世间的恐惧,所以你一直叫他‘师兄’。

师兄二字,所替代的,你把他放在自己心灵里的熟悉地位置,以此来逃避陌生世间的不安全感。

如今,假象消失了。”

蓝神乐微笑撕开,安逸的假面。

“虚荣心十足的,伪君子。”安逸吹胡子瞪眼。

“自以为圣母的,蠢丫头。”蓝神乐冷哼。

“你们两个,别吵了。”方清渺上前阻止。

“方清渺,你放弃萧皓月选这个伪君子,后悔过么?”安逸侧头不屑的指着蓝神乐,她问道。

“纵使不是在下,清渺也不会看萧皓月那个花花公子,况且有那个女子会放着第一才俊不喜欢,去看中花心萝卜?”蓝神乐扯过方清渺肩膀,他微笑。

“看,蓝神乐你果然是自持身份的伪君子。”安逸抓住他把柄的说。

“瞧,安逸你果然是眼睛瞎掉的蠢丫头。”蓝神乐瞬间反驳道。

“……你们继续。”方清渺已经插不上话,她干脆抱着小世子回屋去睡觉。

“哼!”互看不顺眼的两人,彼此都不理睬。

吵架宛如一场发泄。

把三年来内心诸多无奈、委屈、全部倾斜出来。

凉亭树下,藏着方清渺珍藏百花酿,拿出来,两个不知何其味的牛饮。

“有句话叫,在死之长眠中,会有何梦来临。

蓝神乐,你知不知道,在被你和风祈音设计摔下悬崖时,我没有表面这么洒脱,其实,很害怕。”安逸拿着酒坛子,她眼神有些迷离。

“在下道歉,那场交易是我做得最失败的一次。

早知风祈音除了无字天书,对公主别有所图,早就,早就该,杀了他。”蓝神乐眼睛一闪而过一丝狠厉。

安逸眼神迷离,她安慰的拍拍他肩膀:“蓝神乐,男女情爱就是这么一回事。说个故事,给你听。

有一天,柏拉图问他的老师,什么是爱情?

他的老师就叫他先到麦田里,摘一棵全麦田里最大、最金黄的麦穗。期间只能摘一次,并且只可以向前走,不能回头。

柏拉图于是照着老师的说话做。结果,你猜如何?”她问道。

“结果?”蓝神乐眼眸一眨,他理所当然的答道:“空手而回。”语气肯定。

“那,柏拉图为什么摘不到?”她微笑的问道。

“只能摘一次,又不能走回头路,其间即使见到一棵又大又金黄的麦穗,不知前面有无更好,所以没有摘。

走到前面时,又发觉总不及之前见到的好,原来麦田里最大最金黄的麦穗,早就错过了;于是,便什么也摘不到。”这类谜题,闭着眼睛猜,蓝神乐也能找到答案。

“第一才俊,这就是爱情。”安逸拍拍他肩膀:“绝对而唯一的真爱,是用来缅怀与错过的。”

见她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蓝神乐好笑的问道:“如此说来,那你对萧皓月的,又是什么?”

“再给你说个故事。

又有一天,柏拉图又问老师,什么是生活?

老师还是叫他到树林走一次,可以来回走,在途中要取一支最好看的花。

柏拉图有了以前的教训,又充满信心地出去,过了三天三夜,他也没有回来。老师只好走进树林里去找他,最后发现柏拉图已在树林里安营扎寨。

老师问他,你找着最好看的花?

柏拉图指着边上的一朵花,这就是最好看的花。

老师问,为什么不把它带出去?

柏拉图回答老师,我如果把它摘下来,它马上就枯萎。即使我不摘它,它也迟早会枯。所以我就在它还盛开的时候,住在它边上。等它凋谢的时候,再找下一朵。这已经是我找着的第二朵最好看的花。

这时,老师告诉他,你已经懂得生活的真谛。

“蓝神乐,不如试着寻找你的第二朵花?”安逸指着透过窗子里,望向方清渺温柔抱着怀中的孩子。

“现在明白了,你想要做萧皓月第二朵花。”蓝神乐上下打量她片刻,他了然点头。

“我一直很奇怪,为何所有人和我聊天时总要扯到师兄?”安逸摸着下巴,她百思不得其解。

“除了萧皓月,我们有何共同话题?”蓝神乐无奈摊手。

“原来如此。”安逸眼眸一转:“不如,我们发展共同话题?”

“例如?”

“风祈音扮作萧皓月的样子,萧家长子,学富五车大理寺卿是西贝货。”

“什么?!”

“理智告诉我真萧皓月已经死了,但这里,似乎不愿意承认。”安逸扶着心口,她望着蓝神乐感叹:“我现在有些明白,你生公主气的原因。”

“没什么难,风祈音已经扮作萧皓月,真的萧皓月就是他杀的,我们两个拥有共同的仇人。”蓝神乐说道。

安逸摇头:“想不通,所有事情连在一起,我想不通风祈音要做什么,他扮成萧皓月,撬走公主又抛弃她,让她发疯,被我识破又告诉我小世子被方清渺劫持?

难道?”

“你能找到清渺,风祈音把你当成引子。”蓝神乐说道。

草庐里大火,火光冲天。

“如今,你们的仙缘都被破坏殆尽,只能留下来,陪我。”风祈音微笑的从暗处走了出来。

“蓝神乐,还愣着干什么,你轻功这么好,或许还来得及。”安逸望着不远处的草庐说道。

“你呢?”蓝神乐问道。

“别忘了,我可是神仙,风祈音一个凡人,能奈我何。”安逸理所当然的回答。

蓝神乐眼神犹疑的望了一眼,闪着红色火光的草庐,他在那一刻犹豫,被风祈音看在眼里,风祈音眼睛忽闪过一丝嘲讽的笑容。

“你那么讨厌那个孩子,他是你的耻辱,怎么会想要去救他。

蓝神乐你和安逸扯了这么多,并非关心她的死活,只是下意识拖延时间,等到大火烧的差不多了,那孩子自然活不成。

你的愿望达成,手上却是干干净净的,伪君子。”

风祈音话并不多,只要他开口,每次都有一针见血的力道。

“也罢,你不想做的,不愿承认的,就由我来帮你做,你与我,本没有什么区别。”

风祈音说完,慢慢拿出脑后的银针,银针一根根落下,每落下一根他的面容多一分变化,等他手上银针纷纷落地,他脸上萧皓月那张玩世不恭的假面已经变成蓝神乐的样子。

却很容易分辨他们的不同,蓝神乐是儒雅温和的翩翩浊世佳公子,风祈音眼睛总是张狂,带着对人世的嘲讽,而微微上扬。

蓝神乐出出了名辩才了得,却在这一刻,他选择沉默。

安逸望着天边燃烧的大火,有些急切的说道:

“蓝神乐,别为风祈音的话而影响你自己的判断,血缘不过是红细胞与白细胞的随机组合,那个孩子出生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你。

你说的,动物会把第一眼看到的活物当做自己的‘妈妈’。

你就是他的父亲。”

蓝神乐眼眸一动,虽然不知他所说的仙缘是什么,但风祈音目的就是不想他救孩子,那么他偏偏不会让风祈音如愿。

蓝神乐要彻底证明,风祈音不过是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烧死的畜生而已,蓝神乐与他怎么会相同。

黑格尔的曾说。

一个人最能感受到自身活着,就是在他掌握另一种生物生命的时候。

“我可以折断你的手,自然可以拧下你的头颅。”风祈音微笑,他对安逸说道。

“我师父昊天说,人只有在绝望的时候才会向神明祈求。

所以……

神,是为了拯救而存在。”

安逸望了一眼身边空缺,一道疾风划过,蓝神乐已经不在这里,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企图用昊天来压我?”风祈音挑眉。

“在你想动昊天玉帝的徒弟之前,你想过后果?”安逸坦然自若的微笑,她拜师前昊天可是再三保证上天入地可以横着走。

所以,当她听到‘仙缘’这个词就敏锐察觉,她不会死。

至少,她不会,现在、立刻、马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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